次日清晨,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晨霧如輕紗般繚繞在商隊院落的每一個角落。琪琪格身著一襲利落的男裝,發髻高高束起,英氣中透著幾分往日少見的堅毅。
她靜靜地站在院落中央,身姿挺拔如鬆,眼神卻有些飄忽,似藏著千般心事。
阿速台大步流星地走來,臉上帶著關切與期待,試圖再次確認她的心跡。他伸出手,想要輕輕觸碰琪琪格的肩膀,就像往昔那般給予她溫暖與力量。
然而琪琪格隻是微微側身,動作輕盈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巧妙地避開了他的觸碰。
她腰間的匕首隨著這一動作若隱若現,刀鞘上的紋路在微光中閃爍著冷冽的光,仿佛在無聲地警告著靠近之人。
商隊的其他人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望著這位平日裡溫婉可人的少主此刻生人勿近的模樣,皆麵露驚愕,隨後紛紛噤聲。
整個院落瞬間安靜下來,唯有那有節奏的馬蹄聲和貨物裝卸時發出的沉悶聲響,在空氣中單調地回蕩著,更增添了幾分壓抑的氛圍。
琪琪格一整個白天都顯得魂不守舍,她的目光時常遊離,思緒仿佛飄到了遙遠的地方。
阿速台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擔憂如同藤蔓般在他心底蔓延。可不知為何,那句警告的話語到了嘴邊,卻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默默地站在一旁,眼神複雜地望著琪琪格,心中五味雜陳。
時間在這一片尷尬與沉默中緩緩流逝,夕陽的餘暉漸漸灑滿了整個院落,將一切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橙紅色。
可這溫暖的色調卻無法驅散院落裡的冷清與壓抑,整個院子依舊沉浸在一種難以言說的尷尬氛圍中,直至傍晚。
霞幕降臨時,沙城都督府已被燈籠裝點得恍若白晝,朱漆大門洞開,波斯商人的駝鈴、中原富商的馬車、西域馬幫的號角聲交織成一片。
杜風正隱於門後,緊握著登記名冊,目光在每一個踏入府門的商人臉上掃過,名單上第五批蒙古商隊的名字被朱砂重重圈起。
六十二位受邀商家中,唯有這支隊伍從未與其他商隊有過交易,甚至連貨物清單都模糊不清。
管家鄧安則在迎客安排,他對於西域禮節方麵很是上心,都督府雖然新建,但是作為西北新中心,鄧安這個都督府管家自然也水漲船高,目前他在譚威的暗示下,也多於商客私下結交,給與他人一種甚好巴結的感覺。
“大人,那支蒙古商隊的人到了。”
親兵的耳語讓杜風正脊背發涼,他抬眼望去,隻見七八個身著皮袍的漢子牽著馬匹走來,居中的青年束發佩玉,舉手投足間透著股與商人身份不符的英氣。
杜風正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那是譚威前些日子賞賜的,此刻溫潤的玉質卻未能緩解他掌心的冷汗。
這個年輕人似胡似漢的混搭風,擺明了自己顯眼包的身份,杜風正開始頭疼,不過依舊沒有阻止管家鄧安的放行。
宴會廳內,珍饈美饌早已擺滿長桌,西域的葡萄酒與中原的女兒紅在夜光杯中泛著誘人色澤。
譚威身著玄色錦袍立於主位,掃過滿堂賓客時,在蒙古商隊所在的角落稍作停留。他注意到那個青年商人始終低垂著眼簾,卻在自己轉身時,偷偷摸了摸腰間的位置。
“都督,卑職有要事稟報。”
杜風正快步上前,壓低聲音。
“第五批蒙古商隊身份確實有問題,他們。。。”
他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樂聲打斷,波斯舞姬踩著鼓點魚貫而入,紗麗翻飛間,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可杜風正仍緊盯著蒙古商隊的方向,看見那個青年商人微微起身,借著人群的遮擋朝主位挪動了半步。
。。。
在晚宴開始前半日,沙城府衙議事廳內,炭盆燒得劈啪作響,卻驅不散杜風正眉間的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