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生得虎頭虎腦!”
崇禎笑著伸手捏慈燁的臉頰,肉乎乎的觸感讓他想起慈烺幼時。朱慈烺突然擠過來,小胳膊拉開慈燁,奶聲奶氣道:
“父皇隻抱我!”
兩個孩子推搡起來,慈燁的金鎖滑落在地,清脆聲響驚飛了廊下的白鴿。
譚威本能地要起身,卻見英娘已笑著將兩個孩子分開。
他轉頭看向周皇後,病弱的周皇後正用絲帕輕拭額頭,與英娘周身洋溢的鮮活氣息相比,竟像是罩著層薄紗般蒼白虛幻。
這種對比讓他心頭微動,恍惚間想起西北戰場上那些瀕死的士卒,生命流逝時也帶著這般若有若無的縹緲感。
“譚卿鎮守西北,三戰三捷,實乃朕的肱骨之臣。”
崇禎端起茶盞,龍紋在茶湯裡微微晃動。
“有你在西北,朕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
譚威離座拱手,蟒紋補服的金線在陽光下閃爍:
“臣不過儘守土之責,全賴陛下庇佑,將士用命。”
他垂眸時,餘光瞥見慈燁正揪著英娘的發簪哭鬨,小臉漲得通紅。朱慈烺在周皇後授意下端來一盤酥餅,奶聲奶氣地說:
“弟弟吃餅餅。”
然而慈燁卻揮開小手,酥餅“啪嗒”掉在地上。兩個孩子同時扯開嗓子大哭,淚珠劈裡啪啦砸在青磚上。
英娘與周皇後手忙腳亂地哄著,崇禎卻撫掌大笑:
“好!好!男孩子就該有這股子倔勁!”
譚威望著滿地狼藉,也忍不住露出笑意,這混亂場景,倒比軍營裡整齊劃一的肅殺更讓人覺得鮮活。
安養宮門外,值勤的太監、宮女和當值太醫紛紛探頭張望。平日裡這裡雖偶有歡笑,卻從未這般喧鬨。
年輕的宮女們竊竊私語,猜測著那位英氣逼人的譚都督會如何管教幼子,老太監則撚著衣角搖頭,暗歎皇爺今日竟任由太子這般淘氣,而且憐愛慈燁小王公的行為不加掩飾。
崇禎伸手將慈烺抱在膝頭,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孩子的發旋:
“譚卿可知,朕近日常思索,這大明的勁敵究竟在何處?”
他的聲音突然低沉,望向譚威的眼神裡帶著審視與期待。
譚威的後背瞬間繃緊,穿越而來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湧,他想起史書裡記載的八旗鐵騎下的悲慘華夏,隨即沉聲道:
“回陛下,臣以為勁敵在北。”
他瞥見崇禎微微挑眉,繼續道:
“滿清自努爾哈赤統一建州,厲兵秣馬數十載。其八旗兵丁弓馬嫻熟,更兼野心勃勃,如今已據遼東,虎視中原,實乃心腹大患。”
這番話出口,園子裡突然靜得可怕。周皇後輕抿的嘴角微微顫抖,英娘懷中的慈燁也止住了啼哭。
崇禎的手指在扶手上敲出節奏,與遠處傳來的更鼓聲漸漸重合。良久,他重重拍在胡椅扶手上,震得茶盞裡的茶湯泛起漣漪:
“與朕所想不謀而合,比起朝中屍位素餐的那些齲臣有見識,他們總嚷嚷著理清內亂,則外患不為懼。”
譚威望著帝王眼中亮起的火光,意識到自己方才這番話,不僅道出了前世既定的曆史,更在這一刻,與崇禎皇帝的戰略目光達成了隱秘而深刻的共鳴。
可是譚威忘了,這不是共鳴,而是劉聞言這個二手信息販子,影響了崇禎。
譚威端坐在胡椅上,蟒紋補服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他望著崇禎眼中閃爍的求知欲,繼續剖析北方局勢:
“陛下,漠西蒙古各部在西域活動日益頻繁,尤其是準噶爾部落,其野心勃勃,若放任其統一草原,他日也必成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