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騰起的塵霧中,可薩騎兵的彎刀在陽光下折射出冷芒,他們時而縱馬疾馳,時而人立而起,用生硬的漢語叫囂挑釁,馬蹄聲與呼喝聲交織成令人心悸的戰歌。
作為班州援馳的主將,他太清楚這座堡壘的分量,此地乃西疆顎道,城牆高築、三麵環河,堪稱西北防線的咽喉。
六千守軍雖敵不過萬餘可薩鐵騎,但隻要守住堡門,便是釘入敵軍的關鍵棋子。
"報!敵軍前鋒已至三裡外!"
傳令兵的聲音帶著破風的喘息。何術眯起眼睛,望著逐漸清晰的敵陣。奇怪,昨日探馬來報尚有一萬兩千騎兵,此刻目測竟不足八千。
他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轉頭問身旁的斥侯:
"確定情報無誤?可薩軍是否分兵繞道?"
。。。
"回將軍,我部已反複確認。"
斥侯單膝跪地,聲音卻有些發顫。
"隻是。。。抓獲的兩名細作,寧可咬舌自儘也不肯吐露半個字。"
何術沉默片刻,沉聲道:
"按軍禮厚葬。能為部族赴死,也算條漢子。"
他心裡清楚,這反常的減員背後,必定藏著可薩人的詭計。
正思忖間,三聲尖銳的呼哨劃破長空。三名可薩騎兵突然脫離陣列,馬蹄濺起的沙塵在半空劃出弧線。
他們在離堡牆約三百步處勒馬,其中一人猛地拽動韁繩,馬後拖著的身影在沙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
"明狗!看看你們的斥候!"
為首的騎兵操著蹩腳的漢話獰笑。
"他的舌頭,早就被我割下來喂狼了!"
城樓上的空氣瞬間凝固。軍判寇安江舉著譚威配給的千裡鏡仔細辨認:
"將軍,是張二狗。。。他前日奉命偵查右翼。"
副將胡兆的手已經按上了腰間的弩機,鋼牙咬得咯咯作響:
"這群畜生!末將願帶一隊人馬,殺出去將他們碎屍萬段!"
何術卻紋絲不動,目光死死盯著敵方騎兵囂張的姿態。三百步,正是普通弓箭的極限射程,可薩人顯然算準了這點,才敢如此肆意挑釁。
但他們不知道,沙河堡內藏著二十具腰張弩,這種由開州鐵器局改良的重弩,射程足足超出普通弓箭百步。
"將軍!"
一名年輕士兵突然衝出隊列,眼眶通紅。
"俺哥平日最疼我,不能讓他的屍身被這些蠻夷糟蹋!"
城樓上響起此起彼伏的請戰聲,士兵們握緊武器的手青筋暴起,殺意幾乎凝成實質。何術感受到腳下城牆因眾人的躁動而微微震顫,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舉起右手。
"準備!"
隨著他的命令,二十名弩手迅速就位,將沉重的腰弩架上城牆。這些弩機由精鐵鍛造,絞盤處還殘留著昨夜保養的油脂。
何術看著可薩騎兵仍在嬉笑著拖拽屍體,他們的馬匹不安地刨著地麵,完全沒意識到即將到來的死亡。
西北諸族向來倚重騎兵與弓箭,對中原這種需要兩人操作的重弩知之甚少。
"放!"
何術的吼聲如驚雷炸響,二十張腰弩同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嗡鳴,手臂粗的弩箭破空而出,在空中拖出淒厲的尖嘯。
可薩騎兵臉上的獰笑還未褪去,為首之人甚至舉起彎刀準備嘲諷,卻見那支碗口粗的弩箭瞬間貫穿他的坐騎。
戰馬的悲鳴中,人和馬轟然倒地,餘勢未減的弩箭又將後方的騎兵釘在沙地上。
剩下的兩名可薩人驚恐地瞪大雙眼,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武器。明明昨日偵查時,明軍還隻能用普通弓箭勉強還擊,此刻的弩箭卻如同從天而降的死神。
在他們轉身欲逃的瞬間,第二波弩箭已劃破長空。碗口粗的弩箭撕裂空氣的尖嘯聲中,剩下的兩名可薩騎兵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最前方的騎手連同戰馬被弩箭貫穿,巨大的衝擊力將他們掀飛數丈,重重砸在沙地上。
另外一人則被擦身而過的箭風掃落馬下,鎧甲與沙石摩擦出刺耳的聲響。沙河堡的城牆上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士兵們將手中的兵器高高舉起。
"快去救人!"
何術的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五名精壯軍士手持圓盾,如離弦之箭般衝下城牆。他們貼著堡牆快速移動,試圖在後備可薩騎兵反應過來前搶回斥候的屍體。
然而遠處的敵陣中突然響起尖銳的號角聲,二十餘騎可薩騎兵如黑色的洪流般轉向,彎刀在陽光下泛著森冷的光。
"放箭!快放箭!"
副將胡兆的嘶吼幾乎破音。城牆上的弓箭手慌忙搭箭,但普通箭矢根本無法阻擋全速衝鋒的騎兵。
五名軍士在沙地上劃出絕望的弧線,圓盾在彎刀的劈砍下發出令人牙酸的脆響。何術看著其中一人被彎刀削掉半邊頭盔,鮮血噴濺在黃沙上,他怒道:
"腰弩!給我再放腰弩!"
弩箭帶著複仇的怒火破空而出,但是數量有限,在可薩騎兵已經有防備的情況下,殺傷有限,隻能眼睜睜看著最後一名軍士被長矛刺穿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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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薩騎兵們發出刺耳的怪笑,用刀尖挑起明軍的屍體,在空中搖晃著炫耀。
何術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直到夜幕降臨,他才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派出敢死隊趁著夜色搶回了勇士們的遺體。
軍帳內,燭火搖曳,軍判寇安江盯著沙盤上的標記。
"將軍!"
他突然抬頭,眼中閃爍著陰冷的光芒。
"敵軍吃準了我們的腰弩射程,卻不知道我們還有床弩和城炮。若將臂弩、腰弩與重型火器集中部署後誘之。。。"
何術的手指重重敲在沙盤上的堡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