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五年八月四日寅時三刻,營州署督苗剛晨的馬鞭重重抽在馬臀上。六千大軍揚起的塵土在月光下翻湧,如同一條蜿蜒的灰龍。
他眯起眼睛望著遠處瓜州方向,心中盤算著與守軍會師後的作戰計劃。作為營州最高軍事長官,他太清楚這場增援對穩定西北戰局的意義。
隻要能在瓜州重創可薩尤金的部隊,就能扭轉明軍被動防禦的局麵。
"報!"
一聲尖銳的呼喊刺破夜空。苗剛晨猛地勒住韁繩,戰馬人立而起,前蹄在地上刨出深深的溝壑。
一名傳令兵渾身是血地滾下馬鞍,懷中緊緊護著用油布包裹的竹筒:
"善州八百裡加急!可薩巴圖三萬大軍現身塘州,距營州僅一日路程!"
竹筒落地的悶響仿佛重錘敲擊在苗剛晨心上。他彎腰撿起竹筒的手指微微發抖,火漆封印上譚威的印記清晰可見。
展開密信的瞬間,冷汗順著脊背滑進鎧甲。
"全軍聽令!"
他突然暴喝,聲音裡帶著連自己都陌生的顫抖。
"即刻調頭,回防營州!滯慢者,斬!"
與此同時,數隊營州騎兵如離弦之箭向四方疾馳。為首的百夫長咬著牙握緊韁繩,腦海中不斷浮現譚威信中描述的場景。
三萬可薩鐵騎如同蟄伏的狼群,隨時可能撲向營州這座戰略重地。他瞥了眼腰間新磨的戰刀,暗暗發誓:
"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讓可薩人踏進營州半步!"
而在百裡之外的塘州,廢棄的前朝軍營裡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寂靜。斷壁殘垣間,三萬可薩軍如同幽靈般隱匿其中。
這座曾因番人偷襲而全軍覆沒的營地,在可薩巴圖眼中卻是絕佳的藏身之所。迷信的明軍絕不會想到,敵人就在這傳聞的"不祥之地"中。
牛皮大帳內,牛油燈的火苗在穿堂風中搖曳不定,將五個身影投射在帳幕上,宛如五頭蓄勢待發的惡狼。
可薩巴圖人稱"狼汗",此刻他正用匕首尖挑著細作送來的情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羊皮紙條上"營州軍回撤"幾個字,在他眼中不過是獵物垂死掙紮的前兆。
"尤金在鈕窯關拖住明軍主力,我們的時機到了。"
他將紙條隨手拋向空中,匕首精準地釘入木柱,把紙條釘成兩半。
"明軍以為撤回營州就能高枕無憂?"
三狼可薩阿裡摩挲著腰間的狼牙箭囊,眼中閃過嗜血的光芒:
"大哥,讓我帶五千騎兵打先鋒!我要讓漢人知道,可薩鐵騎的彎刀有多鋒利!"
。。。
"急什麼?"
四狼可薩封一腳踢翻身邊的酒囊,濃烈的酒香混著血腥味在帳中彌漫。
"明軍就算撤回六千,又能如何?我們大軍壓上去,踏平營州就像踩死螻蟻!"
他猛地拔出彎刀,在油燈下緩緩擦拭,刀刃反射的冷光映得他麵容猙獰。
"我倒要看看,那些龜縮在城牆後的漢人,能撐得住幾輪衝鋒!"
五狼可薩勃勃卻始終沉默,隻是低頭擺弄著手中的狼頭護身符。作為可薩五狼中最年輕也最狡猾的一個,他總覺得事情太過順利。
明軍突然得知消息回撤,難道真的隻是巧合?但看著幾位兄長眼中燃燒的戰意,到嘴邊的疑慮又被他咽了回去。
可薩巴圖背著手走到帳外,凝視著營州方向。夜風吹起他的披風,露出內襯上暗繡的狼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