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簡曆墨跡猶新,顯然是軍情營最新彙總的,字裡行間都透著此人的悍勇,從軍十五年,大小戰役三十餘場,竟未嘗一敗。
營州騎兵的營地紮在穀口西側,帳篷排列得像棋盤般規整。譚威剛走近轅門,兩名衛兵便橫矛攔住去路,鐵甲碰撞聲在寂靜的午後格外清脆。
“站住!”
左側衛兵聲如洪鐘,矛尖幾乎要戳到譚威胸前。
“此乃營州軍禁地,擅入者斬!”
譚威身後的親衛頓時按捺不住,手按刀柄便要上前,卻被他用眼色製止。他望著衛兵緊繃的下頜線,忽然想起自己在軍校時,也曾這樣嚴守營規,哪怕麵對的是將軍巡查,也半步不讓。
“督帥大駕光臨,屬下有失遠迎!”
帳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聶超彬掀簾而出,身上的甲胄還沒卸,腰間佩劍的穗子沾著草屑,顯然是剛從操練場回來。
他對著譚威拱手行禮,目光掃過攔路的衛兵,卻半句斥責也無,隻是側身道:
“督帥裡麵請。”
譚威邁步時,特意留意了聶超彬的神色,既無諂媚的笑意,也無被衝撞的慍怒,仿佛衛兵攔路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這個細節像顆釘子,牢牢釘進譚威心裡。治軍嚴不嚴,看衛兵的站姿便知,將領明不明,看他如何待守規的兵便知。聶超彬這一手,比任何邀功的話都更讓人心折。
進了帳篷,譚威反手摘下佩刀遞給親衛,沉聲道:
“你們都在帳外候著,任何人不準靠近。”
親衛們領命退下,帳內隻剩他與聶超彬,以及侍立在側的副官。譚威目光落在副官身上,對方立刻挺直脊背,手按腰間,顯然是在等聶超彬的示下。
“你也先出去。”
聶超彬終於開口,聲音平穩無波。副官這才躬身退離,帳簾落下的瞬間,譚威忽然笑了:
“聶將軍的兵,果然隻聽你的令。”
聶超彬垂眸道:
“屬下統領的是苗將軍的親兵營,軍規裡寫得明白,隻奉主將令。”
他這話答得坦誠,既沒攀附譚威的權勢,也沒避諱苗剛晨的主從關係。
譚威對此早有耳聞,苗剛晨的親兵營是營州軍的尖刀,當年薩爾滸之戰,正是這支部隊死戰不退,才護著苗剛晨從屍山血海裡逃出來。
他們對苗剛晨的忠心,早已刻進骨血裡,換了任何將領,怕是都難以駕馭。但譚威要的不是馴服,而是知根知底,這樣的部隊,隻要肯聽調令,便絕不會臨陣倒戈。
帳內的銅燈跳了跳,映得兩人的影子在帳壁上晃動。譚威指尖叩了叩案麵,終於切入正題:
“聶將軍,此次咱們要滅近三萬可薩軍,你覺得勝算有幾分?”
聶超彬聞言,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
“督帥,可薩軍的戰力不能小覷。”
他抬眼看向譚威,目光裡沒有絲毫虛飾。
“他們的騎兵能在戈壁上一日奔襲三百裡,弓術更是祖傳的本事,當年在河西走廊護住林丹汗西遁,連滿清的八旗兵都吃過他們的虧。”
譚威沒有插話,隻是靜靜聽著。他知道聶超彬不是在長他人誌氣,而是在說實打實的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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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軍雖都是精銳,圭聖軍的鐵騎、靖安軍的步陣,都是能啃硬骨頭的部隊。”
聶超彬話鋒一轉,語氣卻愈發凝重。
“但三萬可薩軍不是散沙,可薩巴圖在青塘一帶勢力不小,城防堅固,可薩勃勃的騎兵營更是百戰餘生,真要拚起來,咱們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他走到案前,手指在攤開的地圖上滑動,從雉雞峽劃到藍池城:
“屬下這些日子沒閒著,想過幾套方案。”
譚威不語,示意繼續。
“第一種是圍點打援的加強版。”
聶超彬指尖重重落在塘州。
“讓曲將軍猛攻藍池,把可薩巴圖的主力引到雉雞峽,咱們除了伏兵,再派一支騎兵繞後,斷他們的糧道。但可薩人熟悉地形,萬一他們棄了藍池直奔營州,咱們的伏擊就成了笑話。”
譚威點頭,這個風險他不是沒考慮過。可薩巴圖要是夠狠,完全可能丟卒保車,到時候聯軍反而會陷入被動。
“第二種是分進合擊。”
聶超彬的手指又指向三個不同的方位。
“圭聖軍攻塘州,營州軍襲側翼,班州騎兵繞到後方騷擾。但這樣一來,兵力就更分散了。可薩軍要是集中主力打咱們一路,怕是撐不住。”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
“屬下還想過第三種,用火箭燒他們的草場,逼他們出來決戰。但清河畔的草甸子太大,火勢未必能控製住,萬一燒到咱們自己的糧道,得不償失。”
聶超彬收回手,垂眸道:
“這幾種方案,屬下翻來覆去想了無數遍,算來算去,最多隻有六成勝算。”
他抬眼看向譚威,眼神裡帶著軍人特有的耿直。
“督帥,恕屬下直言,要滅三萬可薩軍,眼下沒有任何方案能說有必勝把握。”
帳內再次陷入寂靜,隻有燈花偶爾爆響。譚威望著聶超彬緊繃的側臉,忽然想起軍情簡曆上的評語:
“臨事而慎,好謀而成。”
當年寫評語的人,怕是也見過聶超彬這副模樣,不是怯懦,而是把所有風險都嚼碎了咽進肚裡,才敢說一句實在話。
這樣的將領,比那些拍著胸脯說必勝的人,不知可靠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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