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菊胸脯劇烈起伏,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刀子,又嫌棄又恨,她狠狠剜著楊蘇蘇:“滾去乾活!乾不完彆回來吃飯!陸家不養閒人!”
要不是因為這個掃把星,她兒子怎麼可能連考場都沒進去。
每每想到這件事,田小菊心臟都擰著彎的疼。
楊蘇蘇瘦削的肩膀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嘴唇咬得死死的,嘗到了血腥味。
她猛地低下頭,散亂的頭發遮住了她慘白如紙的臉和眼底翻湧的屈辱與恨意。
她爭辯過,不是她把東西弄丟的,也不是她故意藏起來的。
可沒有人相信不是她乾的。
陸政然不信。
沒有一個人……信她。
當初說對她好,喜歡她,隻不過是陸家人湊在一起演了場戲,太可笑了。
她生在京城,長在京城,家裡向來富裕,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
她隻是拖著像灌了鉛的雙腿,一步一步挪到牆角,拿起那把沉重的長柄糞瓢,木頭把子硌著她掌心被磨出的水泡,鑽心地疼。
她雙眼麻木的走到茅廁,站在池邊,看著裡麵翻滾蠕動的汙穢,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她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裡麵隻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冰冷。
她挽起補丁摞補丁的袖口,露出瘦得伶仃的手腕,將長柄糞瓢狠狠插進粘稠汙濁的糞水裡,奮力地攪動、舀起,再費力地潑到旁邊的堆肥坑裡。
粘稠的糞漿濺起,不可避免地沾滿了她的褲腿、手臂,甚至有幾滴冰冷的汙點濺到了她的臉頰上。
她隻是機械地重複著動作,一下,又一下,仿佛感覺不到那蝕骨的惡臭和令人窒息的肮臟。
夜,徹底沉了下來。
等楊蘇蘇忍著可心把茅廁掏完,陸家院子早已沉寂下來。
飯早已經吃的乾乾淨淨,連一點湯都不剩,飯桌上隻剩下臟兮兮的碗盤,田小菊盤腿坐在炕上,懷裡抱著陸多米,手裡拿著筷子,用筷子尖剔牙,看到楊蘇蘇又是狠狠一個白眼。
陸仙娥捏住鼻子乾嘔::“嗯……臭死了,娘,她這麼臭,還怎麼幫咱們刷碗?”
陸家四個孩子都連滾帶爬跑到炕裡去。
隻有陸多喜關心的看著楊蘇蘇。
嗯。
就是關心。
陸多喜當然關心楊蘇蘇啊,關心她有沒有一步步朝著她最想看到的方向去發展。
嘻嘻嘻。
楊蘇蘇渾身上下散發著濃烈到無法洗去的糞池惡臭,頭發黏膩地貼在額角,臉色在昏黃的煤油燈的燈光下灰敗得嚇人。
她那雙曾經也算得上纖細白嫩的手,此刻指甲縫裡塞滿了黑黃色的泥垢和汙穢,指關節紅腫不堪,掌心布滿了水泡磨破後留下的血痕。
她甚至沒有力氣去打水清洗,隻是拖著疲憊到極點的身體站在門口,死死的看著屋裡的每一個人。
看到陸多喜的時候,心裡還是安慰的。
打死她也想不到,造成她如今局麵的人,就是陸多喜。
楊蘇蘇最終將目光轉向陸政然。
她期盼著,陸政然替她說幾句話。
可是沒有。
陸政然坐在那裡,麵色頹然,壓根沒注意到她。
仿佛她是空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