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蘇蘇冷笑了一聲。
田小菊也覺得她臭:“碗我來刷,你從今天開始搬到外麵豬圈去睡,現在不養豬,你去那邊睡晾晾身上的味兒,等不臭了再搬進來。”
楊蘇蘇心已經死透了,她沒說話,轉頭去西屋把東西都搬出來,搬到豬圈去。
翌日。
各家各戶剛起來。
天曬著,炙烤著,溫度在六月達到了頂峰。
大家沒辦法上地乾活,隻能悶在家裡躲涼,對老百姓來說,不乾活就是累,就是難受,這日子一點盼頭沒有。
薑晚晴起了個大早,把白糖拿出來,糖剛放在灶台上,外麵大喇叭刺啦的響起來。
看來是大隊有事兒要宣布。
薑晚晴把手往腰間的圍裙上蹭了蹭,走出去聽著廣播通知。
大隊鐵喇叭裡麵響起風建設的聲音:“歪歪~”
“各隊隊員,各位隊員,請你們立馬放下手裡的活計,現在立馬趕來大隊點開會,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林禾也聽到了,她過來:“晚晴,走,去看看你建設叔要說啥。”
薑晚晴把白糖袋子緊好,藏到櫃子裡:“來了娘。”
娘倆收拾完屋子,把門鎖上,出門去了。
路上碰到幾個熟人,搭夥往大隊方向去,薑家離大隊近,五六分鐘就走到了。
薑晚晴和林禾找了個靠外麵的地方站,牆頭下還有陰涼,沒那麼曬。
日頭像燒紅的烙鐵懸在頭頂,空氣燙得吸進肺裡都發疼,地皮裂開一道道扭曲的口子,宛若渴死的巨獸張開的嘴,隊員們站在這片土地上,仿佛隨時隨地都會被吞進去。
隊員們都到了。
大隊長馮健設站在個破木箱子上,黧黑的臉膛曬得冒油,嗓子眼也乾得發劈:“都聽好了!”
“天老爺不給活路,咱們自己蹚!各家各戶,有力氣的,都給我上山!挖野菜,摟樹葉!屋前屋後,哪怕巴掌大的地方,也給我種上點東西!能換粗糧的,趕緊想法子換!這是抗秋!是打仗!”
他枯瘦的手掌狠狠一揮,帶著股窮途末路的狠勁,“誰要是偷懶耍滑,餓死了也甭怨旁人!”
人群裡嗡嗡響著,愁苦和焦慮像看不見的蟲子,啃咬著每個人的神經。
一片愁雲慘霧裡,陸家那堆人卻格外紮眼。
田小菊撇著嘴,三角眼斜斜地剜著不遠處孤零零站著的薑晚晴,故意拔高了嗓門,那聲音又尖又利,活像砂紙刮鍋底:“哎喲喂,這餓肚子的大事兒,咱們這些土裡刨食的急得火燒眉毛,可有人不一樣啊!心氣兒高著呢,還做著那鯉魚跳龍門的美夢!但也不是說誰都有命做大學生的,是吧,我前兒媳婦晚晴?”
她故意把‘晚晴’幾個字拖得老長,諷刺的讓人起雞皮疙瘩。
陸仙娥立刻接上茬,臉上掛著假得不能再假的擔憂,聲音溫溫柔柔的:“大嫂,你也彆期望太高。”
“高考嘛……考不上也不丟人,咱們鄉下人,本分過日子才是正經。就是你,何必白白費那力氣,讓人看笑話呢?”她一邊說,一邊拿眼風去瞟旁邊幾個受過陸家恩惠的嬸子。
那幾個嬸子得了信號,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起來:
“可不是嘛!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喲!”
“城裡大學是那麼好考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底子!”
“就是就是,有那閒工夫,不如多納幾雙鞋底實在!”
哄笑聲像一群聒噪的烏鴉,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和鄙夷,齊齊砸向薑晚晴。
刻薄的話鑽進耳朵,薑晚晴臉上卻連一絲波紋都沒有。
直到那哄笑聲達到頂峰,她才緩緩抬起頭,烈日的光刺得人睜不開眼,卻清晰地映出她眼底那點寒星般的光。
她沒看田小菊,也沒看陸仙娥,目光平平地掃過那群哄笑的人,嘴角極細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帶著點冷冰冰的嘲弄。
聲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卻像把淬了冰的薄刃,穿透了所有的哄笑,清晰地割進每個人的耳朵裡:“是麼,可我薑晚晴,今年必上京城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