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公子可聽過‘亢龍有悔’?”
栗孟突然開口,折扇指向西北天際。
那裡有烏雲聚成旋渦狀,隱約傳來雷聲。
楊小凡微微一笑,將第五局殘譜彈入江中。
驚雷驟散,明月複現……
原來這場棋局,早驚動了某些不可言說的存在。
畫舫上的琉璃燈將東方音的身影投在紗簾上,宛如一幅流動的仕女圖。
岸邊柳枝輕拂水麵,攪碎了滿湖星月,也攪亂了無數才子的心。
“天殘局!”
不知是誰先喊出這三個字,湖畔頓時如沸水般翻騰起來。
書生們爭先恐後擺開棋盤,手指在縱橫十九道上急促敲打,仿佛這樣就能叩開通往畫舫的秘徑。
“五種解法?”
一聲驚叫刺破夜空。
湖畔某處傳來“撲通”水響,接著是棋子灑落的脆響。
那位將棋盤拋入湖中的才子呆立岸邊,衣袂被夜風掀起,像隻折翼的鶴。
楊小凡摩挲著袖中溫潤的黑玉棋子,忽然覺得這世間執著何其可笑……
他們永遠想不到,所謂天殘局在其眼中不過是孩童玩具。
“東方姑娘,該琴藝比試了。”
黃朝陽的聲音將眾人拉回現實。
他說話時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這個細節暴露了他表麵的從容下藏著怎樣的焦灼。
畫舫上頓時響起窸窣的衣料摩擦聲,所有人都像被無形的手托著般直起身子。
風在此刻忽然轉了方向。
東方音起身時,一陣調皮的夜風掀起她麵紗一角。
隻驚鴻一瞥,仿佛看見月宮仙子謫落凡塵。
她眉間一點朱砂痣在月光下猶如滴血,與上官月額間那枚霜花印記竟有異曲同工之妙。
畫舫上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有人失手打翻了茶盞,褐色的茶水在雪白宣紙上洇開,像幅寫意的枯山水。
“漂亮……太漂亮了……”
楊俊偉的跟班喃喃自語,嘴角竟滲出絲涎水。
楊小凡暗自搖頭,心中暗忖:“一切眾生,從無始來,迷己為物,這些人為皮相所惑的模樣,倒像極了撲火的飛蛾。”
東方音的目光掃過眾人,在經過我時微微一頓。
楊小凡迎上她的視線,忽然察覺她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這倒有趣,在場千餘人中,恐怕唯有楊小凡沒露出癡態。
她輕咬下唇的小動作轉瞬即逝,卻讓我想起上官月賭氣時的模樣,心頭某處突然軟了幾分。
“最後一場琴藝比試,不限樂器種類,古琴、琵琶皆可。”
東方音輕點螓首,青絲隨風微動。
琴棋書畫四藝中,琴道被置於最後,自有其深意。
琴之一道,看似簡單,實則最難登堂入室。
在場千餘人麵麵相覷,多數人已悄然放棄……
能一睹慕容仙子真容,已是莫大福緣。
湖麵泛起細碎月光,畫舫上暗流湧動。
眾人目光不約而同投向逸雲門所在……
這個叱吒南華城的大派,今夜卻在楊小凡手下連折三陣,連方元懷這等好手都修為儘廢。
此刻逸雲門眾人麵色鐵青,猶如一群受傷的猛獸,在暗處舔舐傷口。
“祝力,門中論琴藝,當屬你為最。”楊俊偉聲音沙啞,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此戰關乎宗門顏麵……”
被點名的年輕弟子身形微顫。
祝力清楚,這已不是簡單的比試,而是關乎生死存亡的最後一搏。
他望向遠處靜立如鬆的楊小凡,喉結滾動:“弟子……儘力而為。”
忽然,羅天峰付寒長身而起,一柄古樸瑤琴橫陳膝上。
琴身泛著幽光,似有流水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