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兵部衙門·庚字號廳
趙小白看著兵部左侍郎曾仲涵慢條斯理地展開黃綾詔書。
六份衛指揮使的任命狀、十四份衛同知的敕牒,還有真定府知府的官印在陽光下泛著青冷的光。
"燕山伯的請功,內閣全數照準。"
曾仲涵的嗓音像被砂紙磨過,手指點著文書上的朱批,"就是這知府人選..."
案幾下的樟木味混著陳年墨臭漫上來,"一個被革了職的打人秀才,你們燕山真是"慧眼識珠"啊。"
曾仲涵突然咳嗽一聲,從案下又取出一卷黃綾:
"還有道敕命。"
他展開的動作刻意放慢,"任命原錦衣衛指揮使陸兵為燕山衛都指揮僉事,即日赴任。"
趙小白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盯著那個墨跡未乾的名字,後槽牙咬得咯咯響——這他娘的不是往燕山軍摻沙子嗎?
屏風後傳來輕微的布料摩擦聲。
趙小白眼角餘光瞥見一雙雲紋官靴,靴主人呼吸聲幾不可聞,顯然是個內家功夫不弱的好手。
不過,這種程度在趙小白眼裡也就那樣,撐死和他兄長打個平手。張克:?)
屏風後傳來輕微的布料摩擦聲。
一個身著三品武官服的中年男子緩步走出——正是陸兵。
他臉色蒼白,眼下帶著詔獄特有的青黑,但腰間的繡春刀仍在無聲宣告著他曾經的身份。
"趙將軍,久仰。"陸兵拱手,聲音沙啞得像磨砂紙。
趙小白草草拱手,臉上掛滿了不滿。
走出兵部衙門時,趙小白故意把馬鞭甩得啪啪響。
陸兵跟在他身後三步遠,突然問道:"趙將軍可知,為何我回北鎮撫司調舊部,竟無一人敢隨行?"
趙小白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陸大人說笑了,錦衣衛的事,咱當兵的哪懂?"
馬鞭指向北方,"明日辰時,朝陽門外集合。"
趙小白草草回禮,心裡已經罵開了花:回去非得挨罵不可。
前一夜·北鎮撫司檔案房
油燈昏黃,映得密報上的字跡忽明忽暗。
陸兵一頁頁翻過去,指尖漸漸發冷——這半年裡,錦衣衛派往燕山的探子,不是醉酒墜河,就是賭坊鬥毆被亂刀砍死。
最慘的那個,背上釘著“通敵走私”的罪名,在城門口風乾了整整半個月。
“全是意外?”他冷笑,指節叩在最後一份密報上——“總旗官劉闖,因私通千戶妻室,被活埋於燕山北郊。”
落款是三個月前。
窗外更聲敲響,陸兵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他突然明白,自己要去的地方不是軍營,而是一張早已張開的蛛網。
高戚強和耿忠明——張克推出來的那兩個“黑道大哥”和“反對派”,硬是把反間諜玩成了殺人藝術。
畢竟,尋常百姓誰願意沾上錦衣衛的晦氣?
好好活著不行,非要去當探子?
他在詔獄裡關了幾個月,竟不知燕山早已成了錦衣衛的“必死之地”。
現在他總算懂了——為什麼朝廷會啟用他一個欽犯,去“單騎入燕山”。
四日後·順德府邊界
陸兵猛地勒住韁繩,戰馬前蹄揚起一片塵土。
遠處城牆上,"燕"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卻分明是偽燕的製式。
"趙將軍,前麵是敵境......"他的聲音有些發澀。
趙小白連頭都沒回:"知道,租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