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爾部的北大營王帳內,空氣凝固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林丹汗的金刀深深嵌入席案,刀身還在微微顫動,反射著帳內跳動的火光。
幾十個部落首領或站或跪,臉上寫滿了恐懼與不滿,卻無人敢直視大汗那雙充血的眼睛。
"我說了!"
林丹汗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各部都按兵不動,多爾濟會帶一萬騎兵回去剿滅那支燕山軍!誰再敢提撤軍——"
他猛地拔出金刀,刀刃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寒光,"這就是下場!"
土木特部王子俄木布跪在最前排,額頭抵著地毯,但林丹汗看得見他攥緊的拳頭在微微發抖。
不是恐懼,是憤怒。
這些平日裡對他林丹汗俯首帖耳的部落貴族們,現在個個心懷鬼胎。
阿剌克卓特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大汗,各部婦孺老弱確實..."
"閉嘴!"
林丹汗一腳踹翻了身旁的銅製燈架,燃燒的油脂潑灑在地毯上,瞬間竄起一簇火苗。
侍從慌忙撲滅,帳內彌漫開一股焦糊味。
"燕山軍現在就在對麵車陣裡等著我們分兵!這是調虎離山之計,你們這群蠢貨看不出來嗎?"
科爾沁達爾罕突然抬頭:"我孫女才八歲...大汗,若您的部落被襲..."
林丹汗一把揪住老者的衣領,金刀抵在他喉嚨上。
他能感覺到帳內瞬間繃緊的氣氛,十幾個首領的護衛都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這個細微的動作像一盆冰水澆在他頭上——他的權威正在崩塌。
"都退下吧。"
林丹汗緩緩鬆開達爾罕,聲音突然平靜下來,"阿剌克卓特,傳令多爾濟即刻出發。其他人...各自回營待命。"
當最後一位首領退出王帳,林丹汗一拳砸在支撐帳篷的榆木柱上。
指節傳來的劇痛遠不及心中的恐慌。
他太清楚這些部落的德性——沒有絕對的忠誠,隻有利益。
一旦他的王帳騎兵不再無敵...
"大汗!"
親衛隊長跌跌撞撞衝進來,臉上血色全無,"土木特部...俄木布他..."
林丹汗甚至不需要聽完。他抓起彎刀衝出王帳,東邊大營方向一片混亂。
土木特部的營地一片混亂,騎兵們正驅趕著牛羊,拆卸帳篷。
更遠處,一支騎兵縱隊已經消失在北方天際,隻留下漫天煙塵。
"備馬!召集王帳騎兵!"
林丹汗的吼聲在營地回蕩。
但緊接著,南邊又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科爾沁部的旗幟正在向西移動。
阿剌克卓特臉色慘白:"達爾罕這個老狐狸...直接..."
兩個大部落的動作仿佛打開了泄洪的閘門,一個接一個營地開始準備撤離,完全把林丹汗的命令拋在腦後。
西邊的翁牛特部,東邊的巴林部,甚至連一向忠誠的克什克騰部都在收拾行裝。
王帳騎兵一個接一個飛奔而來,帶來的消息一個比一個糟糕,他們在等待林丹汗下令是否對逃走的部落動刀。
"報!敖漢部三千騎已離營!"
"奈曼部正在焚燒多餘輜重!"
"喀喇沁部與阿魯科爾沁部為爭搶牛羊打起來了!"
林丹汗站在王帳前的高台上,感覺腳下的土地正在崩塌。
二十年心血,曾經的草原霸主的威信,在這短短一個時辰內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