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草原的四月,風裡還夾著刀子。
白燼,漠南草原大總管,天賜可汗代理人。
此時,站在天賜城新建的夯土城牆上,手指摩挲著一封沾滿汗漬的信箋。
北麵傳來的消息——霍無疾、呂小步和趙小白帶著兩千燕山突騎兵和四千草原雇傭騎兵,像狼群一樣繞著東狄大軍打轉。
在廣袤的草原上遊弋,像群叼一口就跑的狼。
三天就最初那次偷襲效果最好斬殺三千餘,後來防備起來,都是百十來人的零敲碎打。
但十倍兵力懸殊,還有三分之二非嫡係部隊,霍無疾三人相對戰術保守。
加上濟爾哈琅和豪革也非等閒之輩,麾下的鑲藍旗和豪革的鑲黃旗皆是東狄精銳,對方眼睛毒,夜襲亦無隙可乘。
“難啃的骨頭……”白燼冷笑一聲。
轉身回到議事廳,案幾上攤開的是張克的回信。
如今,天賜城與真定府之間建起了三座簡易驛站,兩百多裡的驛道,急信一日便可往返,確實方便。
和他猜想差不多,燕州攻略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北邊的事讓他自行決斷。
東狄的財物?
至於東狄人攜帶的財物,張克的意思很明確:燕山軍不必爭大頭,讓草原各部多分些也無妨,能拿多少算多少,甚至可以分給他們八成。
拿財貨換人心,讓草原人去拚命。
白燼要的就是一個分蛋糕的比例,草原人實在得很,一點餅都不吃,忠心和賣命都是有價錢的,大汗也要講規矩。
兩天前,他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將召集令送往漠南四十七個部落。
這些部落能擠出多少兵力?
少則幾百,多則數千,但最精銳的兩萬青壯早已被張克帶走去燕山了,剩下的不過是些散兵遊勇,或是部落裡留守的老弱。
察哈爾部的牧民正在城外搬運石料,牛車拖著從真定府運來的糧秣。
察哈爾部是燕山軍徹底吞並的大部落,改名天賜部,也是他們統治漠南的關鍵一步。
但吞並容易,消化卻需要時間。
張克的手段狠辣,直接殺光了察哈爾部的所有貴族。
這些被吞並的部眾如今負責建城和運輸,看似馴服,但白燼心裡清楚——他們的貴族幾乎被屠儘,不服和仇恨埋在骨子裡。
也是能湊個萬把男丁的。
可這些人,帶他們去打東狄?
怕是還沒見到敵人,自己這個主帥的腦袋就得先搬家,打不了東狄這種硬骨頭,仇恨不會那麼快消散。
“大總管,察哈爾部的幾個百夫長求見。”
副將拓跋述在身後低聲稟報。
白燼頭也不回,淡淡道:“讓他們等著。”
拓跋述領命退下。
白燼心中盤算著。
現在還不是用察哈爾部的時候,他們需要時間——時間會讓這些牧民習慣燕山軍的統治,
離不開從真定府城運來的糧食、鹽和鐵器,習慣沒有貴族聽令燕山軍。
等到那時候,他們才會真正成為燕山軍的自己人,真正的天賜部。
一個多月前,張克能一戰收服漠南各部,靠的不隻是刀鋒。
天賜城外的商隊日夜不絕,鹽、茶、糧食從真定府源源不斷運來,比什麼"天賜可汗"的名號都管用。
草原人算得清楚賬——跟著燕山軍能吃飽,打仗的成本卻太高。
白燼手裡真正能用的,隻有四千燕山精銳。
察哈爾部雖有幾萬牧民,眼下卻用不得。
他分了兩千騎兵給霍無疾,又花糧食從土木特、科爾沁兩部換來四千雇傭兵,這才勉強纏住東狄大軍。
發現東狄西路軍純屬僥幸。
去年濟爾哈琅偷襲雁門關時,根本看不上這片南部草原的勢力——土木特部不過數萬牧民,哪值得鑲藍旗和鑲黃旗多看一眼?
可誰能料到,短短一個冬天過去,林丹汗南下送掉了察哈爾部,幾千裡草原突然就姓了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