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嶽撩起自己營帳的帳簾,郭登與王鼎已在帳內等候多時。
見他進來,二人即刻起身,麵容滿是焦慮之色。
“大將軍,撤軍之事可確定了?明日便要斷糧了!”
郭登壓低嗓音,急切相問。
高嶽麵色陰沉,隨手解下佩刀擲於案上,說道:“撤軍之事已確定,但延慶府被韓鐵山那幫賊寇占據,回去的路途變得艱難了。”
“什麼?!”
王鼎瞪大雙眼,驚問道,“韓鐵山他們那群殘兵敗將竟能攻下延慶府?”
“不僅如此,這幫草寇變聰明了,豎起反狄大旗,還聲稱要替劉茂才報仇,想必得了高人指點。”
高嶽苦笑著說,“延慶府百姓紛紛響應,獨孤承那蠢貨連集結兵馬都來不及,就被一群賊兵擊退了。”
郭登倒吸一口涼氣,說道:“如此一來……我們豈不是要繞道延慶府直接退回燕京?三百多裡啊,還沒糧……這……”
“即便爬行,也得回去。”
高嶽咬牙說道,“燕山軍的張克絕非心慈手軟之人。除了拚命回撤,彆無他法。我們還需留一萬人殿後……”
“定北軍出一萬人。”
高嶽語氣冰冷,“東狄正紅旗和漢軍兩紅旗各出一千騎兵‘協助’。”
“協助?”
郭登嗤笑一聲,“分明是督戰!等真正交戰,他們有馬,我們留下的士兵就如同待宰羔羊,那三千騎兵必定率先逃竄,留下我們的人送死!”
王鼎猛地拍案,說道:“大將軍!咱跟隨東狄人撤退,遲早還會被當作替死鬼!不如——”
他壓低聲音,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不如搶奪他們的馬匹先行撤離!”
帳內一時陷入寂靜。
高嶽抬眼,發現二人眼中皆閃過同樣的決絕之意——他們顯然早已商議妥當。
他們倆在高嶽回來前就達成共識,殿後的人選不是王鼎便是郭登,此次躲過,下次殿後也難以逃脫。
高嶽眉頭緊皺,說道:“咱搶奪馬匹逃脫,回去後東狄人豈會輕易饒恕我們?”
“饒恕?”
郭登冷笑一聲,“去他娘的東狄人,代山如今自身難保,正紅旗折損過半,東狄急需我們的力量遏製燕山軍崛起!況且……”
他湊近一步,“大將軍,活著才有被問罪的機會。隻要我們活著回去,掌控燕京城防並迅速擴充軍隊,無論東狄還是大魏得勢,我們都有退路!”
王鼎立刻附和道:“若大魏獲勝,我們便反正;若東狄獲勝,我們也是擁城自保的功臣!大將軍,隻要我們手中還有兵,便能保住榮華富貴!”
高嶽凝視著跳動的火焰,眼前浮現出代山今日色厲內荏的模樣,又想起燕山軍軍陣中那令人膽寒的具裝甲騎,一萬人殿後能支撐多久,棄師必然潰敗。
高嶽聽著兩位心腹的勸說,眼中閃過一絲狠色。
往日東狄勢力強大,他們不得不俯首稱臣,甘願充當炮灰還得賠上笑臉。
如今打了敗仗,東狄人還想擺主子的架子,甚至理所當然要拿他們當墊背?
“王鼎所言極是。”
高嶽沉聲道,“你們說得沒錯,此戰之後燕山軍必定聲威大震,我們隻要保住精銳,退守燕京便還有回旋的餘地。”
“去他媽的東狄人……”
他突然獰笑著說,“行,我們五更時分搶奪馬匹!記住——”
他一把抓住二人的肩膀,“隻帶我們的老兄弟,行動要隱秘。”
“那剩下的兩萬定北軍……”郭登遲疑地問道。
“顧不上了!”
高嶽咬牙切齒,聲音中透著一股狠勁,“這是死局,能活一個是一個!傳令下去,把最後的乾糧全部分發給要撤離的老兄弟,讓他們吃飽,明日隨我殺出一條血路!”
王鼎眼中閃過一抹狠色,說道:“大將軍放心,末將這就去安排心腹,寅時之前,必定讓精銳集結完畢!”
高嶽深吸一口氣,望向帳外漆黑的夜色。
他深知,這一步是險棋,生死難測。
但比起被東狄人當作棄子,慢慢丟給燕山軍的鐵騎踩死,他寧願賭這一把——要麼死,要麼活,雙輸好過單贏,顧全你東狄娘皮的大局!
郭登與王鼎相互對視一眼,旋即同時抱拳,說道:“末將明白!”
“謹記,”
他最後冷峻地叮囑道,“行動需迅速,出手要狠辣。若有人猶豫不決——殺無赦!”
東狄聯軍大營,寅時三刻。
在漆黑的夜幕之下,驟然間爆發出震天動地的喊殺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