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炎炎烈日無情炙烤著井陘關以包磚修築的夯土城牆。
“止步!”
關牆之上陡然傳來一聲厲聲喝止,數十名弓弩手旋即現身於垛口之處,弓弦上弦的聲響在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刺耳。
張克勒住馬匹,停於關門前。其身後的五百親兵玄甲衛),鐵甲之上蒙著塵灰,但無一人卸下馬鞍。
守關士卒早已在遠處望見那麵黑底赤紋的燕山軍旗,城頭的弩機悄然調轉了方向。
“開啟南門!”
關上千戶金孝貞高聲喊出口令,“燕山雪——”
“埋東狄。”張克對完切口,鐵手套在鞍橋上敲出三長兩短的暗號。
絞盤聲吱呀作響,包鐵城門僅開啟了勉強能容一匹馬通行的縫隙。
這座關隘在如今的局勢下,堪稱燕山軍的命脈所在。
西羌、東狄、草原以及大魏的走私貨物交易,尤其在燕山衛戰事緊迫、齊州亂局尚未平定的當下,更凸顯其緊要性。
儘管當前戰事吃緊,但需知戰事越是緊張,走私獲利越是豐厚。
不然,就讓澤聖去解釋某些組織武器庫中刷新的西方支援裝備的來源吧。
關內的格局已然發生重大改變。
昔日供商隊歇腳的廂城已全部拆除,空出的場地僅用於駐軍操練。
守將輪換的規矩製定得極為嚴格:千戶每兩月調換一次,士卒每四月更換一批,除餉銀之外另撥補貼。
張克並非在意那點錢財,而是他對這井陘關的攻取難度了如指掌。
即便手下有眾多勇猛之士,他依舊選擇開掛從內部拿下;
因為在這個地方,若準備充分,兩邊的道路連架設投石機的位置都沒有,幾百人阻擋十萬大軍跟玩兒一樣,必須牢牢掌控在手中。
張克深知,權力久握之後,即便再忠誠之人也難免心生異心。
像井陘關這樣的要地,絕不能讓某個人長期把持。
他寧可繁瑣一些,也要實行輪換製度——守將千戶任期短暫,交接之時要核查賬目,兩個月的時間連士卒都尚未熟悉,又能有何作為?
如此一來,即便有人心生貪念,也來不及付諸行動。
既然嚴密的製度也難以防範人心之變,那就不給任何人腐化墮落的時間。
腐敗之風剛有苗頭,調令便已下達。
“開啟城門!定北侯到!”喊聲在關牆上回蕩。
金孝貞立正站好,右手握拳抵於左胸——這是燕山軍特有的軍禮。
“拜見定北侯!”
他的聲音雖不大,但異常清晰,帶著些許異域口音。
張克翻身下馬,目光如利刃般掃過金孝貞全身,最後落在他胸前繡著的“孝”字上,這……挺彆致。
“未曾記錯的話,你似乎姓金,是高麗人?”
“能被侯爺記住,實乃末將之榮幸!”金孝貞的聲音微微顫抖,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
千戶金孝貞出身於高麗奴隸,在張克還是千戶時,他從西羌礦場逃出後便投身燕山軍。
他武藝平平,卻識得漢字,辦事格外儘心儘力。
古代高麗給中原進貢的一大特色就是高麗婢和一些幼童,會被培養成……書童,帶出去有麵子,物以稀為貴,就像柴火雕花和饅頭餡裡的蔥花也要雕一樣。)
因仰慕中原文化,他連名字都是後來自己更改的——“孝”寓意著要做燕山軍的兒子,“貞”代表著誓死不變的忠心絕無二心。
軍中同僚時常笑他過於較真,文書賬目總要反複核對三遍,操練值勤從不懈怠。
正是這股較真的勁頭,讓孫長清看中了他,將他從小旗一路提拔至千戶。
旁人說他靠的是運氣,唯有孫長清看重他認真細致的特質,認為他天生就是做參謀的料。
“金千戶,守關辛勞了。”
“願為侯爺效以死力!”
張克頷首示意,旋即朝著關內的衙署移步而去。
金孝貞小步疾行跟上,自親兵手中接過一本裝訂齊整的冊子,雙手恭敬呈上:“侯爺,此乃那幫官員的情報。”
張克落座於主位,翻開冊子。
每一頁皆工整地記載著一名官員的姓名、官職、出身背景,甚至還有一些坊間八卦,字跡娟秀工整,顯然是金孝貞親自謄錄的。
“他們持有官憑,還有吏部的勘合,末將未敢讓他們入關。”
金孝貞立於一旁彙報道,“已讓他們返回等候。隻是人員眾多,末將擔憂擅自處置他們,怕會給侯爺招來麻煩。”
“這些消息從何而來?”張克頭也不抬地問道。
金孝貞眼中閃過一絲自得之色:“末將挑選了幾個機靈的兵卒,喬裝成挑夫力士,花了些銀子混入樂平縣。那些官員的隨從口風不嚴,使些錢財,連有幾處外宅都說出來了。”
“三子。”張克突然開口。
一直靜立在旁的親兵即刻上前:“侯爺?”
“燕山軍自有燕山軍的規矩。”
張克的聲音低沉而平穩,“此類信息費無需金千戶自掏腰包。賞賜金孝貞五百兩,記在燕山局特彆情報經費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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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屬下這就去辦理。”
金孝貞又是一個深深的鞠躬:“謝侯爺賞賜。”
張克揮手示意他退下,重新翻開名冊。
名冊的首頁記錄著燕州布政使張文翰的詳儘履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