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
庾家老太君被抬至此處。這位曾掌控燕京布市達三十年之久的老婦人,此刻癱臥在擔架上,口中喃喃自語:“老身持有先帝賜予的免死鐵券……”
“查!”
韓仙厲聲喝道,“庾氏地窖中藏有火油兩百桶!”
當絞索套上那布滿皺紋的脖頸時,台下再度爆發出歡呼聲。
當下,隻要與縱火有所關聯,在燕京百姓眼中便是罪大惡極的行徑,他們借此宣泄著失去的憤懣。
次日正午時分,謝家地窖的地磚悉數被撬開。
當第一個裝滿銀錠的箱子被抬出時,圍觀的人群發出驚呼聲。
負責該區域的燕山軍小旗即刻敲響銅鑼,並派人向上級通報:“依照燕山軍軍令!挖出財物者,予以獎賞;藏匿私吞者,與縱火犯同罪!”
一個身形瘦骨嶙峋的青年突然撲向銀箱,喊道:“這是我祖上——”
他的喊聲戛然而止,燕山軍士兵的刀尖已然抵住他的喉嚨。
韓仙緩步走來,身後跟著手持陌刀的李陌,手中搶過他手中發黃的地契,說道:“你稱這是你家的?你如何證明?”
他轉向圍觀的百姓,“看來我們又擒獲了一名縱火同謀。”
青年被拖走時,他的家人拚命向人群深處躲藏。
一名士兵舉起火把,當眾燒毀了那張地契。
灰燼飄落於銀錠之上,宛如一層死亡的印記。
與此同時,在通州城外的臨時醫棚裡,軍醫正在為一個發燒的男孩敷藥。
孩子的母親緊張地注視著他手上的動作,問道:“大夫,我男人今日前往北城清理,能否多領一碗草藥?”
鄭三木並未抬頭,熟練地用草繩綁好藥包,說道:“拿竹牌來換。”
女人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三塊刻有記號的竹片,這是她全家一天的勞動憑證。
“不夠。”
軍醫指著角落裡的水缸,“去清洗二十捆繃帶,可再換一碗。”
女人抱起水桶時,遠處傳來連綿不絕的號子聲。
三百名青壯正在挖掘一條橫貫城外的排水溝,這是張克下令建造的“防疫渠”。
燕山軍的士兵每隔三個時辰便會往溝裡撒石灰,刺鼻的白煙升騰而起,在陽光下形成一道霧牆。
燕京城北,埋屍隊的王老五用石灰在斷牆上畫了個歪斜的“三角形”。
身後兩名壯漢立刻用鐵鍬撬開焦黑的梁柱,三具蜷縮成焦炭的遺體滾落出來。
“造孽啊……”
王老五習慣性地念叨著,手上的動作卻未曾停歇。
他迅速地將遺體裝進草席,係上標有“丙七坊”的木牌。
這是今日第十七個標記點,意味著他能多換半斤鹽。
不遠處,婦女們正在分揀磚瓦。
李嬸子突然尖叫一聲——她掀開的瓦礫下露出半截金鐲子。
按照燕山軍的規矩,發現財物並上交者可獲得“粥牌”,這是當下燕京周圍通用的臨時配給憑證。
但還未等她伸手,坊正老趙的鞭子已然抽了過來:“作死呢?想成為縱火犯同黨?彆連累街坊。”
李嬸子顫抖著退開。
兩個燕山軍士兵走上前來,用木箱收走金鐲,往她手中塞了五塊竹牌。
夕陽西下之際,運河畔新建的第二座“福報倉”糧倉前排起了長隊。
百姓們緊攥著“粥牌”,眼巴巴地望著糧垛上那麵“多勞多得”的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