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騰的熱氣於棉甲之上凝結成水珠,霍無疾已然策馬馳過真定府的北門。
石板路上的薄霜被馬蹄踏碎,發出細碎的哢嚓聲響。
他以餘光瞥見呂小步的棗紅馬拐入西街——那方向顯然是呂宅所在之處。
“還裝肚子疼?”
霍無疾輕哼一聲,將馬鞭在掌心敲擊數下,終究未去阻攔,喃喃道:“跑得真快。”
真定府衙前的衛兵凍得跺腳不已,見霍無疾下馬,趕忙掀開棉簾。
暖意裹挾著墨香撲麵而來,議事廳內炭盆燒得正旺。
宗雲端坐在左側首位,對麵身著戎裝的女子正在擦拭佩劍——文璐束發的銀鈴隨著動作輕輕作響,劍刃映射得她眉間愈發鮮豔奪目。
“霍將軍。”宗雲起身抱拳行禮,真定侯的錦袍之下露出半截鎖子甲。
霍無疾抱拳回禮:“侯爺。”
剛欲順勢坐在對方身旁,文璐的劍鞘突然橫亙在兩人之間:“坐此處。”
她輕拍身旁的空位,腕甲與劍鞘相碰撞,叮當之聲如警鈴一般。
孫長清接到霍無疾和呂小步入城通知,忙完事務後從外麵趕回,看到霍無疾卻不見呂小步,問道:“小步……”
霍無疾麵不改色地回答:“肚子疼……”
孫長清麵露無奈之色,說道:“算了。”
他從主桌中抽出一張以朱砂勾畫的紙箋,推向霍無疾,“帶給他簽字。”
文書之上赫然寫著《擅離職守處罰令》,處罰內容為罰款三個月俸祿。
霍無疾默默將其收好,孫長清不用揣測便知曉呂小步那點心思——這廝半年未見妻子,必定是借機溜回家中了。
紙箋上的墨跡早已乾透,顯然早已準備妥當。
燕山軍軍規明確規定:出征期間將官不得歸家。
然而此刻,西街的某座呂宅之中,恐怕正上演著久彆重逢的場景——畢竟文璐領受任務能夠隨軍,而呂小步的妻子獨守空閨已有半年之久。
文璐身份特殊——秦州有兩大軍頭,分彆為馬家與文家,文璐正是文家嫡女。
呂小步已有半年未見妻子,此刻歸心似箭的心情,霍無疾和孫長清心知肚明卻佯裝不知。
孫長清早已備好處罰文書,在他看來,人情是人情,軍法是軍法,違反軍規認罰即可,能兼顧儘量兼顧一下。
否則一直壓製呂小步,他脾氣發作起來,在豫州不知會做出何事,猛將猶如雙刃劍,不可因噎廢食。
如同西嗨了為啥換掉老古上保盧斯,老古覺得有問題和脾氣上來了是真頂牛和不聽命令,保盧斯是聽話寶寶)
“人已到齊。”
孫長清擱下筆,二十歲的總軍師眼下泛著青黑之色,後勤事務著實不易。
他的指尖劃過沙盤上插著燕字旗的秦州,說道:“此戰以宗將軍為主帥,霍將軍為副帥,呂小步為先鋒,文璐隨軍。”
竹鞭劃過沙盤上插著的燕字旗,“三千突騎兵隨行——宗將軍麾下兩千,老霍部一千,足以成為大軍的支柱。”
“五百攻城兵和二十架燕山弩炮隨軍,以防不測。”
他放下簾子,撣去袖上的塵土,“糧草我隻為你們籌備一月之用,燕京方向如今需求極大,即便有糧草,船隻運力也不足。”
稍作停頓,“餘下的……你們在豫州自行籌措吧。”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卷文書。
羊皮紙泛黃,邊角處還有火燎的痕跡。
他並未將其遞給宗雲,而是直接塞到霍無疾手中。
霍無疾展開一看,眉頭逐漸皺起。
文書上列著一長串藩王名單:周王、伊王、福王、潞王……每個名字後麵都標注著驚人的田產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