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藥師將手繪地圖平鋪於案幾之上。
經過十幾天的細致偵查,地圖上的每一道山脊、每一條小路皆標注得清晰明了。
“黑石寨依山而建,共有六道防線。”
李藥師的手指沿著等高線緩緩移動,“每道防線均設有滾木礌石。”
其指尖順著山路向上移動,接著說道,“若從低往高仰攻,即便李玄霸力大無窮,體力也難以支撐。
主寨牆由石塊壘砌而成,堅固厚實,采用火攻難以取得成效。”
張克凝視著地圖上陡峭的等高線,眉頭微微蹙起,問道:“投石機和弩炮無法運至山上?”
“山路過於陡峭,最險峻之處近乎垂直,無法進行部署。”
李藥師搖頭回應,“不過,我們可以將燕山弩炮拆解,以十二人一組進行肩扛運輸。經試驗,雖頗為費力,但能勉強保持穩定。”
“弩炮重達五百餘斤,抬一趟需輪換三班人。”張克點頭,心中暗道,好家夥,89度的坡度竟不稱其為懸崖。
“分兵兩路。”
李藥師取過兩支令箭,說道,“李玄霸、羅城率領主力佯裝進攻正麵山路,務必營造出浩大的聲勢。”
李藥師繼續部署,“不求取勝,但進攻必須足夠凶狠,將守軍主力吸引至正麵。”
他將一支令箭插於山路入口處,“叔夜帶領三百精銳選鋒,跟隨我找來的向導繞路,趁夜攀爬懸崖,從側翼發起進攻。”
“此次行動成敗的關鍵在於正麵攻勢是否足夠猛烈。”
李藥師又指向山海關方向,“若揚古利派遣援軍,老韓就在此處進行半路截擊。”
李驍興奮地說道:“來多少便殲滅多少。”
敵軍兵力本就處於劣勢,未必會冒險增援,但若真的前來,正是殲滅其有生力量的絕佳時機。
“隻要敵軍出了山海關,就絕不能讓他們輕易生還。”
張克盯著沙盤,沉吟片刻後說道。
他仔細斟酌李藥師的作戰方案——此乃充分發揮己方兵力優勢的陽謀。
圍點打援,雙管齊下。
既對黑石寨發起真實進攻,又全力殲滅援軍,憑借己方兵多且精銳的優勢,二者皆要拿下。
“就依照老李的方略執行。”張克拍案決定。
他親自坐鎮中軍進行調度,攻寨部隊交由熟悉此地地形的李藥師指揮。
韓仙則率領精銳部隊埋伏於援軍必經之路,務必全殲來犯之敵。
“切記,多殲滅一名援軍,日後攻打山海關便少一分阻力。”
眾將抱拳領命,各自整軍備戰。
第三日拂曉,渝河畔泛起白霜。
李藥師率領的三千大軍已在黑石寨山腳列陣。
晨霧之中,李玄霸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通體漆黑的鐵甲在晨曦中散發著冷光,連雙眼處的水晶護鏡都透著寒意。
“將軍,請容我再次檢查一下武器。”千戶鐵毅帶著四名輔兵上前,仔細查驗斬龍大劍的劍柄纏繩。
這把一丈長的無鋒重劍,表麵布滿細密的鍛紋,實則更似一根劍狀鐵棒。
李藥師策馬趕來,看了一眼李玄霸的裝束,說道:“此次戰鬥,使用攻城錘更為合適。”
“我喜歡。”李玄霸活動了一下肩膀,鐵甲發出沉悶的摩擦聲。
“老秦已經出發了嗎?”李藥師向身旁的副將千戶陸籌詢問。
“昨夜他便帶領選鋒隊出發了。
向導稱,那條小路連山羊行走都極為困難,雖不足三十裡,但至少需耗時一天一夜。”
李藥師點頭,目光轉向正在集結的第一批敢死隊。
一百名壯漢個個身材魁梧,布麵甲內套著鎖子甲,最裡層還有棉甲襯裡。
每人手持一麵齊肩高的大盾,此盾不僅用於防禦箭矢,更能抵禦滾木礌石,腰間隻能彆著短斧和短刀。
居高臨下進行攻寨,向來充滿凶險。
張克以二十兩的重賞,精心挑選了千名敢死之士,組成十個百人隊。
此賞銀之數,足抵燕山軍一載之餉,且為大魏陣亡將士撫恤金額之兩倍。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效命,眾人皆明了,欲得此財,須以性命相搏。
敢死隊錢可不好拿,令出必行,未經號令而後退半步者,立斬不赦。
即便滾木傾下,亦需以血肉之軀相抗,不允許逃跑,否則難以攻上。
山路狹窄且陡峭,自下而上仰攻,縱使李藥師麾下兵力眾多,亦難施展。
這地形比婁山關好不了多少,兵力之優勢在此全然無用。
唯有舍生忘死、勇往直前,方有可能殺出一條血路。
山風拂過,吹散些許晨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