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薄霧籠罩著黑石寨的山道。
一隊東狄士兵拖著疲憊的步伐,沿著陡峭的山路艱難前行。
他們是每日例行前往主寨取糧的隊伍,領頭的撥什庫打著哈欠,心中盤算著今日又能偷得片刻清閒。
“聽說燕山軍那個怪物昨天連床弩都殺不了?”一個年輕士兵低聲問道。
“閉嘴!”
撥什庫不耐煩地斥責,“有力氣嚼舌根,一會兒多搬兩袋糧……”
話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來,精準地貫穿了他的咽喉。
他瞪大雙眼,雙手徒勞地抓住箭杆,重重栽倒在地。
“敵襲!”
箭雨驟然傾瀉而下,東狄士兵毫無防備,瞬間倒下大半。
幸存者驚恐地發現,寨牆上竟全是穿著他們布麵甲的敵人!
“快!快回去稟報額真!”
第三道關寨內,冷格裡正指揮士兵加固防禦,決心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守住第三道關寨。
“額真!不好了!”
渾身泥汙的東狄兵跌跌撞撞衝進寨門,跪倒在地:“黑石寨的主寨……主寨失守了!”
“不可能……”
冷格裡暴怒,“主寨在山上,怎麼可能失守?”
“敵人……在寨牆上……有上百人。”
東狄兵捂著受傷的肋部,斷斷續續地說,“我們早去取糧……被伏擊……”
冷格裡突然感到雙腿發軟,踉蹌著後退兩步,後背重重撞在寨牆上。
明明燕山軍主力都在正麵強攻,那些燕山軍是怎麼繞過他們拿下黑石寨的?
“額真!”
幾個牛錄額真圍了上來,臉上滿是驚恐,“我們山下的寨子都沒有糧倉啊……”
冷格裡抬手示意他們住口。
他當然清楚問題的嚴重性——黑石寨各道山路關卡平日裡僅駐守十幾人,根本未設糧倉,山路上相對平整的土地有限。
糧倉、軍械全集中在主寨,每日從上往下運輸補充。
如今後路被斷,前有強敵,他們身處死地。
更可怕的是,他根本無法向山海關傳信。
黑石寨距山海關足有五十餘裡,唯有黑石主寨高處的烽火台才能將警訊傳至關城。
關卡寨既無乾燥狼糞,又缺硫磺,根本點不起真正的狼煙。
山海關守軍也隻認主寨傳來的信號——就算他把這半山腰的寨子燒成白地,山海關城上也看不到。
眼下黑石寨陷落的消息傳不出去,若燕山軍趁機伏擊東狄援兵,山海關恐將大亂。
“集合三、四、五道關卡的兵力。”
冷格裡突然下令,“留一百人守這裡,其餘人隨我殺回主寨!”
牛錄們麵麵相覷,有人小聲嘀咕:“一百人擋不住燕山軍的……”
冷格裡沉聲道:“再派……派十個機靈的,想辦法繞去山海關報信。”
然而,誰都知道這是癡心妄想。
燕山軍攻山部隊雖隻有幾千人,但山下所有大小道路肯定早已被大部隊圍得水泄不通,這是圍攻山寨的常識。
冷格裡突然拔出佩刀,狠狠劈在木樁上:“我以舒穆祿氏的榮譽起誓!”
刀鋒深深嵌進木頭,“我兄長揚古利的援兵就在路上!隻要奪回主寨……”
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惶恐的麵孔,突然壓低聲音:"此戰之後,不論勝敗,活著的升一級,戰死的...家小由我舒穆祿氏供養。"
部下們的眼神漸漸變得決絕。
他們知道,這可能是最後的生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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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回一個時辰前,黑石寨主寨的烽火台上,秦叔夜凝視著逐漸明亮的天色,將寫好的軍報卷成細筒。
他轉身看向那個蹲在箭垛上的瘦小身影——綽號“山猴子”的黔州僰人夜不收,正嚼著草莖,大冬天赤腳在冰冷的石磚上輕輕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