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第三道關寨前堆滿了繳獲的兵甲。
李藥師與秦叔夜在寨門前會師時,寨內空地上,東狄俘虜被麻繩捆著手腕,十人一隊蹲在泥地裡。
布麵甲上沾滿泥汙與血漬。
俘虜群中,幾個身著將領甲胄的東狄人格外顯眼。
冷格裡被五花大綁,左腿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潰逃時被自己人踩斷的。
在他身旁,三個牛錄額真和一個甲喇額真同樣被捆得結實,眼中既有恐懼又帶著不甘。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冷格裡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李藥師蹲下身,仔細端詳著這位敗軍之將:"梅勒額真說笑了。
你可是奇貨可期啊,就這麼殺了可惜啊,放心,定北侯指定了你們所有山海關俘虜的東狄軍官就是我們送給高麗國王的見麵禮。"
見冷格裡露出困惑之色,秦叔夜解釋道:"高麗百姓不識漢字,但總認得你們這豬尾巴辮子。"
說著拽了拽俘虜的發辮,"侯爺覺得高麗國王身為一國之君老跟臣子歃血為盟丟他宗主的臉,砍幾個東狄將領的腦袋,比什麼誓言都管用。"
冷格裡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太清楚這些年東狄在高麗的所作所為,不可持續性竭澤而漁,每年勞工不累死餓死幾萬人,到高麗國王李倧手裡...
"高麗官員都識得漢字懂官話,高麗百姓雖認不得字,卻認得你們的豬尾巴。"
李藥師起身,撣了撣衣袍上的塵土,"正好省去通譯的麻煩。"
他話剛說完,冷格裡就被看守的士兵一槍杆砸在背上,悶哼一聲撲倒在地。
李藥師隻是冷冷地掃了一眼,便轉身走向中軍大帳。
這些俘虜將會成為燕山軍在高麗立威的最好祭品——無需言語,一條辮子就足以說明立場。
說明:高麗的官員大多通曉大魏官話,隻是說得不如洪翼漢那般流利。
他們書寫時用的也是漢字——須知此時高麗半島尚未創製諺文,漢字仍是唯一的官方文字。)
張克此舉除了在高麗麵前立威另有深意。
要想他幫助高麗,必得先納投名狀,忠心和盟友不能靠嘴皮子和條約,得看行動。
殺幾個尋常東狄士卒遠遠不夠,非得讓高麗君臣親手斬斷自己退路,張克才能確信他們的決心。
所有人都知道——東狄人最是記仇。
若是殺了牛錄以上的將官,或是傷了東狄貴族的性命,即便李倧日後想要屈膝求和,東狄人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山海關城樓上,愛星阿扶著垛口遠眺,夕陽的餘暉漸漸隱沒在群山之後。
黑石寨方向依舊沒有升起預想中示警第三道關寨陷落的烽火,這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他轉身快步走向城樓,靴底踏在青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阿瑪,黑石寨未見烽火。"
愛星阿推開議事廳的木門,聲音裡帶著幾分輕鬆,"冷格裡守住了第三道關寨!燕山軍今日未再進攻,想是昨日傷亡過重,已是強弩之末。"
揚古利正伏在沙盤前研究戰局,聞言抬起頭來,眉間的皺紋舒展了些許:"確實,一日破兩寨必定是不惜代價的強攻,用屍體堆出血路,此法不可長久。"
他直起身子,手指輕輕敲擊著桌案,"傳塔瞻來見我。"
不多時,身著布麵鐵甲的塔瞻大步走入,他年輕的麵龐上寫滿躍躍欲試,腰間佩刀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他一直請戰,揚古利一直壓著等第三道烽火或者天黑。
"你帶兩千正黃旗精銳,"揚古利沉聲道,"趁夜色出關,襲擾燕山軍後方。"
揚古利走到沙盤前,手指點向黑石寨山腳,"記住,以牽製敵人兵力為主,莫要戀戰,小心謹慎。"
塔瞻單膝跪地領命,眼中卻閃過一絲異色。
在他心中,早已有了更大的圖謀——若能直取燕山軍中軍,斬將奪旗,豈不更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