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仲涵將那份帶著刑部大牢陰冷氣息的四人名單呈報內閣後,幾位閣老隻是略掃了一眼,並未多言。
閣內幾位重臣的反應近乎漠然。
左相諸葛明隻是略掃了一眼,便微微頷首;
次輔司馬嵩撚著胡須,目光在名字上遊移片刻,未發一言;
其他幾位閣臣更是眼觀鼻、鼻觀心,仿佛那紙上寫的並非即將肩負平叛重任的將領,而是無關緊要的文書條目。
按朝廷規製,具體軍事將領的遴選任用,本就是兵部的職責範圍,隻要人選大致說得過去;
內閣通常不會過多乾涉,尤其是在這等幾乎無將可用之際。
幾位閣老對禁軍中下層軍官本就陌生,既然代理部事的曾侍郎力薦,餘廷益暗中背書,他們自然樂得照準,用印批紅,將程序走下去。
然而,公文送至司禮監,呈報禦前用印時,卻遇到了小小的意外。
小皇帝曹禎,在聽聞英國公全軍覆沒的噩耗後,似乎對一切統兵將領都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疑慮和審慎。
他盯著那四個陌生的名字,沉吟良久,隻有鄭維城有點印象,其他幾個...他對隨侍在側的太監王振道:“王伴伴,傳朕的意思,朕要親自見見這四個人。”
王振微微一怔,躬身小心提醒:“陛下,這…按製,四品武官,並無陛見之先例…”
小皇帝曹禎皺了皺眉,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和固執:“英國公倒是超品勳貴,結果如何?
朕要知道,即將為朕收複開封、剿滅叛軍的,究竟是怎樣的臣子!
是忠是奸,是勇是怯,朕要親眼看一看!”
皇帝的金口一開,即便是略顯逾矩,也立刻成了必須執行的旨意。
這要求其實完全不符合朝廷規製。
賀仁龍、曹聞詔、鄭維城、曹汴蛟這四人,級彆最高的也不過是指揮僉事,武官正四品,在金陵這冠蓋雲集之地,實屬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莫說麵聖,就是在兵部侍郎曾仲涵麵前,他們也屬於需要謹言慎行的“小卡拉米”。
消息傳回兵部,曾仲涵心中暗自叫苦;
這無疑是平添了許多變數和繁瑣禮儀,但他麵上不敢有絲毫表露,立刻親自安排,命人火速通知四將準備翌日淩晨準備陛見,不許吃飯。
於是,在金陵城還沉浸在一片黎明前的深邃黑暗中時,四位身著嶄新青色熊羆武官補服,已忐忑不安地聚集在兵部衙門的候見廳內。
賀仁龍、曹聞詔、鄭維城、曹汴蛟——這四位在之前的慘烈戰事中憑借軍功累遷至指揮僉事或千戶的將領,此刻全無沙場上的悍勇之氣,反而顯得格外拘謹。
他們雖在金陵為官,但皇城紫禁,對他們而言乃是遙不可及的禁地。
平日裡,能踏入宮門參加朝會的,無不是頂級的勳貴公爵、侯爺伯爺以及五軍都督府的頂級武臣,他們這等品級,連在皇極門外站班的資格都沒有。
武狀元出身的鄭維城,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上那道從眉骨劃至下頜的猙獰傷疤——這是數月前與東狄多耳袞部血戰留下的印記。
他或許是四人中唯一見過天顏的,那還是在殿試傳臚唱名之時,曾遠遠地瞥見過禦座上年幼的皇帝。
此刻,傷疤似乎隱隱發燙,讓他感到一絲難言的窘迫。
兵部侍郎曾仲涵身著緋袍,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掃了四人一眼,沉聲道:“都規矩點!陛下降恩召見,是天大的榮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