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等了。”
曹聞詔的聲音沙啞,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軍中怨氣日盛,若無銀錢安撫,恐生大變。
左逆雖敗退商丘,然我軍若無餉追擊,則前功儘棄,你我皆死無葬身之地。”
賀仁龍猛地一拍桌子,“媽的!朝廷不給賞銀,虞城縣又刮不出油水,難道讓弟兄們喝西北風去打仗?
老子帶人去搶!就不信榨不出銀子來!”
曹汴蛟相對冷靜,蹙眉道:“強搶民脂民膏,與流寇何異?
且虞城縣大戶已儘,還能搶誰?”
“那你說怎麼辦?!”賀仁龍瞪著眼低吼。
曹聞詔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粗糙的輿圖,手指點向虞城縣南北兩翼:“為今之計,唯有分兵‘打糧’。
老賀,你率一千人,南下永城縣。
汴蛟,你也帶一千人,北上再回夏邑縣周邊村鎮。
此二縣不在我軍西進主道,豫州叛軍勢力相對薄弱。
你二人…務必設法籌措錢糧,以解燃眉之急。
無論用何手段,十日之內,必須帶回至少…四萬兩銀子的財物!”
他刻意強調了“無論用何手段”,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決絕。
這是無奈的飲鴆止渴,此法後患無窮,但現在彆無選擇。
賀仁龍眼中凶光一閃:“早該如此!老子就不信,這豫州地界就真窮得叮當響!”
曹汴蛟沉默片刻,最終沉重地點了點頭。
計議已定,賀仁龍與曹汴蛟當即各點一千兵馬,帶著最後的期望和一絲罪惡感,分彆離開虞城縣外的大營,撲向南北兩翼的縣城鄉鎮。
而曹聞詔則率領剩下的數千疲憊之師,繼續留守虞城,與西麵商丘方向的左梁玉殘部保持對峙。
他深知,此舉風險極大,兵力本就捉襟見肘,缺餉士氣低落,再行分兵,若左梁玉趁機反撲,虞城危矣。
但他賭左梁玉新敗之餘,同樣需要時間舔舐傷口,短期無力主動進攻。
然而,戰爭的殘酷往往體現在細節之中。
駐紮於外地,而軍餉又極度匱乏時,軍紀的崩壞幾乎是一種必然。
留守虞城縣的禁軍士兵,並非豫州本地人,與當地百姓毫無鄉土羈絆。
最初幾日尚能維持表麵紀律,但隨著時間推移,對賞銀的渴望和死亡的恐懼不斷侵蝕著他們的理智。
起初,隻是一些小規模的摩擦:強買強賣,甚至直接搶奪市集上零星小販的食物。
很快,事情開始升級。有士兵報告,稱發現虞城縣某戶人家藏有叛軍家屬;
一名總旗當即帶隊闖入,以“通匪”為名將其洗劫一空,竟搜出了四十幾兩藏匿的銀錢。
此事迅速在軍中傳開,一種危險的信號開始彌漫:搶劫普通百姓,似乎是一條快速“自籌”軍餉的“捷徑”。
曹聞詔得知後,又驚又怒。
他深知此事若放任不管,朝廷天軍將徹底淪為豫州軍民眼中的“侵略者”。
他當即下令,將那名帶頭搶劫的總旗及其主要幫凶逮捕,經過一番匆忙的軍法審判後;
押赴營門外斬首示眾,首級懸掛旗杆,以儆效尤。
血淋淋的人頭暫時震懾住了明火執仗的搶劫,但暗地裡的罪惡卻如同瘟疫般蔓延開來。
零星的、小規模的劫掠從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