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司馬嵩的府邸深處,書房內的氣氛比窗外的夜色更加凝重。
鎏金蟠螭燭台上的燈火跳躍不定,將司馬藩那張因焦慮和挫敗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映照得明暗交錯。
他剛剛將與扶桑使者交鋒的整個過程,尤其是對方那近乎最後通牒的要求,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稟報給了他的父親,當朝右相,司馬家的當家人——司馬嵩。
書房內靜得可怕,隻有燈花偶爾爆開的細微劈啪聲。
司馬嵩並未立刻發作,他隻是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紫檀木太師椅光滑的扶手;
那雙閱儘朝堂風雲、深不見底的眼眸半闔著,讓人窺不透絲毫情緒。
直到司馬藩說完,空氣中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又持續了良久;
司馬嵩才緩緩地、極其沉重地歎了一口氣。這聲歎息仿佛承載了千鈞重負,充滿了無奈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自嘲。
“幾百萬兩的利益啊……”
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想真的一點不臟手,乾乾淨淨地收入囊中,果然……是不可能的。”
他抬起眼,目光如古井寒潭般看向自己這個一度被寄予厚望;
如今卻顯得有些進退失據的兒子,“為父早就與你說過,這世上,沒有買不通權力,不是因為權力真的不會被收買,隻是因為……錢不夠。
得加錢,加到無法拒絕,也加到……我也必須親自下場了。”
正球級領導川皇演示了親自搞錢,給錢才是盟友,不給錢...)
他原本的謀劃堪稱老辣。
讓罷官在家的兒子司馬藩在前台,與那個身份敏感、急於尋找靠山的宇文弘於弘)勾連運作,自己則穩坐釣魚台,高居於幕後。
無論成與不成,無論將來是福是禍,他司馬嵩,司馬家的家主,始終纖塵不染,進退自如。
所有的臟水、風險,都由宇文弘去承擔。
他甚至早已暗中評估過,即便事情敗露,他兒子下獄,隻要他還活著就死不了。
然而,扶桑人比想象中更精明,也更急切。
他們不再滿足於與一個失勢的皇親和一個老狐狸中間人打交道,他們要求直接與能拍板、能做主、能提供真正保障的權力核心對話——也就是他司馬嵩本人。
這一步,他原本是不願邁出的。
位極人臣多年,他對錢財早已看得淡了。
司馬家累世公卿,在蘇州老家擁有良田數十萬畝,山林湖泊無數,遍布各地的商鋪數千間,日進鬥金毫不誇張。
幾萬兩,十幾萬兩銀子,對他而言不過是賬本上數字的輕微波動,確實難以讓他心動,更不值得他親自下場去沾染腥臊。
但是……每年幾百萬兩!
穩定流入的白銀!
這個數字,如同傳說中的深海巨怪,其龐大的陰影足以讓任何自詡冷靜的航海家為之窒息和瘋狂。
這不僅僅是財富的簡單疊加,這更意味著能撬動朝局的巨大資源,能豢養更多門客死士拉攏官員的資本,能讓司馬家更進一步的鑰匙!
哪怕老練深沉如他,麵對這座觸手可及的銀山,呼吸也不由得灼熱了幾分,心跳也難以抑製地加速。
他抬起眼,目光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失望,看向垂手侍立的司馬藩。
那眼神仿佛在說:終究,還是需要為父親自出麵來收拾局麵。
司馬藩被父親看得頭皮發麻,羞愧地低下頭:“父親,是兒子無能……”
司馬嵩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請罪,聲音恢複了以往的冷靜與決斷;
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動搖從未發生過:“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你來安排吧。記住,絕不能在司馬府接見他們。地點要絕對隱秘,確保萬無一失。”
“是!兒子明白!”
司馬藩如蒙大赦,連忙躬身應下,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書房。
看著兒子離去的身影,司馬嵩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微光。
他靜坐片刻,然後輕輕叩擊了一下桌麵。
一名身著灰衣、貌不驚人、仿佛早已與陰影融為一體的老仆,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書房門口。
司馬嵩並未起身,隻是對那老仆招了招手。老仆步履輕捷地走近,俯下身。
司馬嵩湊到他耳邊,用低得幾乎無法聽清的聲音,快速耳語了幾句。
老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隻是眼神專注地聽著,偶爾極輕微地點一下頭。
聽完後,他再次躬身,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融入外麵的夜色之中。
這一夜,對於金陵城的絕大多數人而言,平靜無波。
然而,在子時午夜)更深入靜之時,右相府卻突然發生了一件“大事”——一名司馬府的仆人慌慌張張地跑到金陵府衙報案;
聲稱相爺的書房遭了賊,丟失了一些“重要物件”!
這一消息如同平地驚雷,瞬間嚇壞了時任金陵府尹陳文勝。
當朝右相的書房失竊?
這還了得!哪個吃了恐龍鞭的賊人敢乾出這等膽大包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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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魂飛魄散,連夜從床上爬起,官帽都戴歪了;
火速召集五城兵馬司的人馬,下令全城戒嚴,封鎖各處城門,嚴加盤查過往行人,定要將膽大包天的毛賊緝拿歸案!
一時間,金陵城內兵馬調動,火把通明,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這場大張旗鼓的搜查持續了不到半天,便“迅速”有了結果。
據“查證”,作案者竟是司馬府的一名內應家丁,勾結了外賊所為。
在官兵圍捕時,那名家丁“負隅頑抗”,被“當場擊斃”,而其同夥則“趁亂逃脫,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