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流逝,帳外傳來巡夜士兵單調的梆子聲,更顯夜涼如水。
最終,曹聞詔猛地一咬牙,腮邊肌肉繃緊,似乎下定了決心,聲音低沉而果決:“事到如今,彆無他法!
仁龍,你部在上次遭遇戰中損失最重,休整補充也需時日。
此番……就由你帶隊,走這一趟金陵吧。務必伺候好周王殿下。”
賀仁龍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有解脫,有無奈,更有對前線戰友的擔憂。
但他深知這是當前唯一的選擇,重重點頭:“也罷!我就走這一遭,陪親王殿下回金陵!
正好,也豁出這張老臉,去兵部、去戶部,替兄弟們敲一敲登聞鼓,看能不能把那拖欠的賞銀軍餉真要些回來!
總不能次次都靠打糧解決啊。”
“不止銀餉!”
曹聞詔立刻補充,眼神銳利,“還有軍械!特彆是箭矢、堪用的刀槍。
夏邑縣庫存的那點家底,根本不夠支撐一場大戰。
鄭維城在後方練的新兵,總不能讓他們拿著燒火棍上戰場!你到了金陵,務必想辦法!”
“知道了。”
賀仁龍鄭重點頭,“放心好了。我會去找兵部侍郎曾大人,陳明利害,就算磕頭求,也要求些實在東西回來。”
計議已定,三人心情卻無半分輕鬆。
翌日清晨,天色灰蒙,寒風卷著沙塵。
點將台下,賀仁龍所部勉強湊出的千餘人馬已列隊等候,雖衣甲不算鮮明,但也是前線能抽調出的一支可觀力量,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然而,當周王曹恭枵踱步而來,隻是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這支隊伍,臉上立刻籠罩上一層寒霜,親王的怒火再次爆發。
“就這麼點人?”
他聲音尖刻,指著隊列,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曹聞詔!賀仁龍!
你們是在打發叫花子嗎?區區千餘人,如何能保障本王萬全?
沿途賊寇若聚眾來攻,豈非陷本王於險地?
本王堂堂親王之尊,至少需三千精銳!
還有,本王看到了,營中還有騎兵,全部調撥給本王!
騎兵速度快,亦可衝散小股流賊,必須隨行護衛!”
此言一出,不僅曹聞詔,連一旁準備出發的賀仁龍和曹汴蛟都倒吸一口冷氣。
三千人馬!還要帶走大營的騎兵!
這幾乎是目前前線能動用的作戰兵力的近一半!
若真被抽走,剩下的部隊莫說進攻,就連能否守住現有營壘、抵擋左梁玉可能發起的攻勢都成問題。
剿滅左賊叛軍?那簡直成了天大的笑話!
“王爺!”
曹聞詔急步上前,聲音因急切而顯得有些嘶啞,“萬萬不可!抽調三千步騎,前線防務頃刻空虛!左逆叛軍旦夕可至,屆時……”
“屆時什麼?!”
曹恭枵蠻橫地打斷,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威脅,“爾等眼中隻有軍務,可還有君臣綱常,宗室體統?本王的安全才是頭等大事!
若再不遵王命,滿足本王所需,休怪本王不顧情麵,立即上奏朝廷,彈劾爾等怠慢宗室,罔顧親王安危,我看你們全家有幾個腦袋夠砍!”
又是這一套。
冰冷的威脅,毫不體恤將士的蠻橫,將個人的安危與體麵淩駕於整個戰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