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七年深秋,建業的天空被鉛灰色的雲層緊緊籠罩著,仿佛預示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這座曾經繁華的宮城,此刻也顯得異常肅穆和壓抑。
十七歲的孫皓,身著一襲玄色錦袍,靜靜地立在朱雀門外的青銅麒麟像旁。
他的身姿挺拔如鬆,卻又透露出一股與年齡不相稱的沉穩。
寒風吹過,他的衣袂獵獵作響,仿佛在訴說著他內心的不安。
三日前,吳景帝孫休突然駕崩,這一消息猶如晴天霹靂,讓整個吳國都陷入了巨大的震驚和悲痛之中。
而更令人擔憂的是,幼主尚在繈褓之中,根本無法承擔起治理國家的重任。
一時間,朝堂之上暗流湧動,各方勢力蠢蠢欲動,都在覬覦著那至高無上的權力。
孫皓緊盯著宮牆,耳邊傳來的鐘磬聲,在這寂靜的氛圍中顯得格外清晰。
然而,這平日裡莊重肅穆的聲音,此刻竟多了幾分詭譎的意味,仿佛是從幽冥地府傳來的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殿下,濮陽興大人有請。\"貼身侍從的聲音驚得他一顫。
穿過九曲回廊時,孫皓的目光掃過廊柱上斑駁的朱漆——那是祖父孫權在位時修建的太初宮,如今梁柱間蛛網密布,簷角銅鈴也缺了大半。
議事廳內,濮陽興與張布正低聲交談,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恍若舞動的鬼魅。
\"陛下乃廢太子孫和嫡子,血脈純正。\"濮陽興突然轉身,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今主少國疑,唯有陛下能安社稷!\"孫皓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父親臨終前的場景突然在腦海中浮現:建安二十五年,孫權廢黜孫和太子之位,母親抱著年幼的他連夜逃出建業,馬車在泥濘中顛簸,父親被帶走時那聲絕望的哭喊,至今仍在耳畔回響。
登基大典那日,建業城罕見地放了晴。
孫皓頭戴十二旒冕旒,緩步踏上太極殿的玉階。
當玉璽落入掌心的刹那,他望著階下跪拜的群臣,突然想起祖父孫權當年那句\"舉賢任能,各儘其心\"。
次日清晨,他便下了第一道詔書:開倉賑濟災民,免除荊州三年賦稅,追封父親孫和為文皇帝。
消息傳開,百姓們跪在街頭高呼\"萬歲\",連陸凱這樣的老臣都紅著眼眶說:\"孫氏有後矣!\"
然而,這份清明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三個月後的冬至夜宴,一位不知名的小吏因勸諫孫皓減少奢靡用度,竟被當場拖出去剜去雙目。
鮮血濺在鎏金酒樽上,映得滿堂歌舞都染上了詭異的色彩。
從那之後,孫皓仿佛變了個人。
他下令在後宮修建百尺高台,命三千宮女日日登高采露;又征集江南良木,在玄武湖打造能載千人的龍舟,船身雕刻著吞雲吐霧的蛟龍。
\"陛下,這些木料足夠修建十座城池!\"陸凱在朝堂上擲笏而諫。
孫皓把玩著手中的玉杯,忽然冷笑:\"陸卿家可知,當年魏武帝造銅雀台,耗資幾何?\"
話音未落,兩名武士已將陸凱按倒在地。
當廷杖的聲音響徹大殿時,孫皓望著階下瑟瑟發抖的群臣,突然想起父親被廢時,那些曾經信誓旦旦的朝臣也是這般模樣。
更恐怖的還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