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孫魯育_中國古代名人傳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225章 孫魯育(2 / 2)

全懌忽然湊過來,手指劃過她的鬢角:“聽說你從前和朱家那小子要好?”他的語氣帶著戲謔,“可惜啊,朱據不識抬舉,落得那般下場。”

銅鏡裡的人影晃了晃。

孫魯育想起朱據將軍在甘露寺菩提樹下的背影,想起朱宣遞青團時發紅的耳根。

她猛地轉身,指尖攥住全懌的衣袖:“朱將軍是忠臣!”

全懌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忠臣?在這建業城裡,忠臣的下場就是死!”

他甩開她的手,玉帶撞在妝奩上,發出刺耳的聲響,“你以為父皇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若不是看在你識相,你現在早就和廢太子一起流放了!”

他摔門而去時,龍涎香的味道更濃了。

孫魯育癱坐在鏡前,看著銅鏡裡自己蒼白的臉,忽然想起二姐孫魯班的話:“這宮裡,要麼爭,要麼死。”

可她爭了嗎?她隻是換了個地方,繼續被命運推著走。

日子像全府庭院裡的池水,表麵平靜,底下卻暗流湧動。

全琮將軍在朝堂上越發權重,全懌也跟著水漲船高,成了父皇麵前的紅人。

孫魯育則成了建業城裡最“安分”的公主,每日隻在府中抄經、養花,連宮宴都很少參加。

她與孫魯班的往來也淡了。

那位曾經耀眼的長公主,如今更像朵開得熾烈的罌粟,總在權力的旋渦裡遊刃有餘。

偶爾遇見,孫魯班會拉著她的手說些朝堂秘聞,說哪個大臣又被父皇罷黜,哪個皇子又得了新寵,末了總不忘加一句:“你看,還是我們這樣識時務的好。”

孫魯育隻是笑笑,指尖摩挲著腕間那串不起眼的木珠——那是用皖水畔的桃木做的,朱宣離京前托人送來的,說能“避禍”。

赤烏七年的冬天,建業下了場罕見的大雪。

全府的梅花開得正盛,孫魯育披著狐裘在庭院裡賞梅,忽然聽見仆婦們在廊下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新都郡那邊傳來消息,朱都尉在平叛時中了埋伏,下落不明。”

“就是從前和公主有婚約的那位?唉,也是個苦命人……”

手裡的暖爐“哐當”一聲掉在雪地裡,滾燙的炭火濺在雪上,瞬間化出一個個黑坑。

孫魯育僵在原地,耳邊嗡嗡作響,仿佛又聽見朱宣說“皖水的冬天比建業冷”,說“冰能結到三尺厚”。

他是不是就凍在那冰天雪地裡?是不是還攥著那卷被她弄臟的《左傳》?

她瘋了似的往內院跑,撞翻了迎麵走來的全懌。

全懌看著她通紅的眼睛,忽然冷笑:“怎麼?聽到舊情人的消息,心疼了?”

“他在哪裡?”孫魯育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裡,“朱宣到底在哪裡?”

全懌甩開她的手,撣了撣被抓皺的錦袍:“一個叛臣之子,死了也是活該。父皇早就下了令,朱家餘孽,格殺勿論。”

“你說謊!”孫魯育的聲音發顫,“他不是叛臣!他是……”

“是什麼?”全懌逼近一步,眼神像淬了冰,“是你心裡那點見不得人的念想?孫魯育,彆忘了你現在是誰的妻子!是全府的少夫人!再敢提那個名字,我就讓你永遠閉嘴!”

那天夜裡,孫魯育把自己關在房裡。

雪還在下,透過窗欞落在她的發間,像落了層霜。

她從妝奩最底層翻出那封麻紙信,“皖水長流,靜待君歸”八個字已被摩挲得發毛。

她忽然笑了,笑著笑著就流出淚來——皖水長流,可等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從那以後,孫魯育才真正成了全府的影子。

她不再讀史,不再畫畫,甚至連皖水的艾草香都藏得更深了。

全懌對她漸漸滿意,覺得她終於“認清了自己的位置”。

朝堂上的風波依舊不斷,太子換了新的,朝臣換了一批又一批,隻有她像株被遺忘在角落的蘭草,默默地枯榮。

直到赤烏十三年,父皇孫權病重。

那天全府上下都在忙著準備入宮問安,孫魯育坐在鏡前,任由侍女為她梳妝。

銅鏡裡的女人眼角已有了細紋,眼神像潭死水。

忽然,乳母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手裡攥著張字條:“公主,朱……朱都尉還活著!他現在就在城外報恩寺!”

孫魯育猛地抬頭,銅鏡裡的人影晃得厲害。

她搶過字條,上麵是熟悉的字跡,隻是比從前潦草了許多:“皖水未竭,等你歸鄉。”

窗外的陽光正好落在字條上,燙得她指尖發顫。

原來他沒死,原來他還在等。

可她能去哪裡呢?

她是全懌的妻子,是孫吳的公主,她的腳早已被這椒房的冷寂縛住,寸步難行。

“燒掉它。”孫魯育把字條遞給乳母,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水,“就當……從未見過。”

乳母含淚點燃字條,火苗舔舐著麻紙,將那八個字燒成灰燼。

孫魯育望著鏡中的自己,忽然覺得臉上有些涼——原來她還會流淚。

那天入宮時,建業城的梅花又開了。

孫魯育坐在馬車裡,掀起車簾一角,看見報恩寺的塔尖在遠處若隱若現。

她知道,那裡有她失去的青春,有她不敢觸碰的念想,有皖水永遠流不到的遠方。

而她,隻能繼續坐在這輛駛向深宮的馬車裡,駛向那片早已注定的冷寂。

太元元年的秋天,建業城的風帶著血腥味。

父皇孫權駕崩的消息傳來時,孫魯育正在全府的佛堂裡抄經。

筆尖的墨滴在“阿彌陀佛”的“陀”字上,暈開個醜陋的墨團,像極了宮門前新濺的血。

太子孫亮繼位,年方十歲。

太傅諸葛恪輔政,權傾朝野。

可這權力的寶座還沒坐熱,就被宗室孫峻斬下了頭顱。

孫魯育在全府的宴會上聽見這些消息時,正用銀箸夾起一塊鱸魚膾——那魚肉的白,像極了諸葛恪被砍下的脖頸。

“夫君覺得,孫峻能坐穩這個位置嗎?”她輕聲問全懌。

全懌灌下一杯酒,臉上泛著紅光:“管他誰坐?隻要我們全府跟著走,總有肉吃。”

他湊近她,壓低聲音,“昨日孫峻派人來,說想讓你去勸勸二姐。”

孫魯育的手頓了一下。

二姐孫魯班這些年越發跋扈,竟想廢黜幼主孫亮,改立孫權的另一個兒子孫休。

此事被孫峻察覺,雖未治罪,卻也被嚴密監視起來。

“我與二姐早已疏遠。”孫魯育放下銀箸,“這種事,我勸不動。”

全懌的臉色沉了下來:“你以為這是你能選的?孫峻說了,若是你不肯去,就是與二姐同謀!”

他猛地一拍桌子,酒盞裡的酒濺在她的衣袖上,“彆忘了你是誰!你的命握在誰手裡!”

衣袖上的酒漬像朵醜陋的花。

孫魯育忽然想起朱宣說過的“城濮之戰”,原來這建業城,從來都是戰場。

每個人都是棋子,要麼被人擺布,要麼粉身碎骨。

她終究還是去了孫魯班的府邸。

昔日輝煌的長公主府如今像座牢籠,侍衛在牆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孫魯班坐在庭院的石凳上,鬢邊的珠花早已換成素銀的,看見她來,忽然笑了:“你終究還是來了。”

“二姐,收手吧。”孫魯育站在她麵前,陽光穿過她的發間,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幼主雖弱,卻是父皇選定的繼承人。你這樣做,是自取滅亡。”

孫魯班笑得更厲害了,笑聲裡帶著瘋狂:“收手?我從十二歲那年就知道,這宮裡隻有爭才有活路!你以為你安分守己就能善終?看看朱宣,看看太子和魯王,看看那些被你忘了的人!”

她猛地抓住孫魯育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她的肉裡,“你以為全懌是真心對你?他不過是把你當向上爬的梯子!等全府倒了,第一個被拋棄的就是你!”

孫魯育甩開她的手,手腕上留下幾道紅痕。“至少我不會背叛父皇,不會背叛大吳。”

“大吳?”孫魯班嗤笑,“這大吳早就不是當年的大吳了。孫權老了,孫亮小了,現在是孫峻的天下!你以為你守著那點可笑的忠心,就能活下去?”

從長公主府出來時,夕陽正沉。

孫魯育望著建業城的宮牆,忽然覺得那牆比從前更高,更冷,像座巨大的墳墓,要把所有人都埋進去。

果然,沒過多久,孫峻就以“謀逆”罪處死了孫魯班,流放其黨羽。

而全懌,為了撇清關係,竟主動揭發孫魯班曾拉攏孫魯育——雖無實證,卻也讓孫魯育被禁足在全府,形同軟禁。

那段日子,孫魯育才真正體會到什麼是“孤立無援”。

全懌對她冷若冰霜,府裡的仆婦也敢在背後嚼舌根。

她常常坐在窗前,望著報恩寺的方向,想起朱宣的字條,想起皖水的艾草香。

直到太平三年,孫綝廢黜孫亮,改立孫休為帝。

新帝登基的那天,建業城放起了煙花。

孫魯育站在全府的角樓上,看著夜空中絢爛的煙火,忽然聽見樓下傳來喧嘩。

她探頭望去,看見全懌被幾個士兵押著,脖頸上係著白綾——全氏一族因依附孫綝,被新帝清算。

原來二姐說的是對的,全府倒了,她果然被拋棄了。

士兵衝進她的房間時,孫魯育正在收拾東西。

她沒什麼可帶的,隻有那串桃木珠,還有從皖水帶來的一小袋艾草。

“孫魯育接旨。”太監尖細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陛下念及手足之情,賜你自儘,保全屍。”

孫魯育接過那杯毒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蕩,像極了皖水的波光。

她忽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能讓我最後看看皖水嗎?”她問那個太監。

太監愣了一下,或許是憐憫,或許是不屑,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全府的後門正對著秦淮河,河邊停著艘小船。

孫魯育被押上船時,夕陽正落在水麵上,把河水染成一片金紅。

她想起十二歲那年,在紫霞殿臨摹的“和”字,想起朱宣遞來的青團,想起二姐說的“爭”。

原來她這一生,既沒爭過,也沒逃過。

她舉起毒酒,對著夕陽的方向敬了一杯——敬父皇,敬大吳,敬那個在皖水畔等她的少年,也敬自己這荒唐而孤寂的一生。

毒酒入喉時,並不苦,反而帶著一絲甜,像極了幼時乳母給的飴糖。

她靠在船舷上,看著夕陽一點點沉入水底,最後隻剩下漫天的殘霞,像誰潑灑的血。

意識模糊間,她仿佛聽見皖水的濤聲,看見一個穿著石青色襴衫的少年,正站在蘆葦蕩裡對她笑,左邊嘴角有個淺淺的梨渦。

“魯育,我們回家。”

她想,她終於可以回家了。

永安元年的春天,皖水畔的艾草又綠了。

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男子蹲在河邊,手裡攥著塊褪色的麻紙,上麵的“皖水長流,靜待君歸”早已模糊不清。

他望著緩緩流淌的河水,眼眶通紅。

他就是朱宣。

當年在新都郡的埋伏中,他僥幸逃脫,隱姓埋名在民間,直到孫休登基,才敢回到皖水。

他聽說了建業城的變故,聽說了孫魯育的死。

有人說,她死時很平靜,手裡還攥著串桃木珠。

有人說,她被葬在了建業城外的亂葬崗,連塊墓碑都沒有。

朱宣從懷裡掏出個小小的布包,裡麵是半塊乾枯的艾草——那是當年他送給她的青團裡的,她竟一直留著,直到死後才被仆婦發現,輾轉送到他手裡。

他把艾草撒進皖水,看著那點點綠色隨著水流遠去,像極了她當年在紫霞殿寫的“和”字的最後一筆,軟軟地,卻又帶著韌性。

“魯育,”他對著河水輕聲說,“皖水還在流,我帶你回家了。”

風吹過蘆葦蕩,發出沙沙的聲響,像誰在低聲應和。

河水悠悠,載著千年的故事,載著一個女子在亂世中的掙紮與孤寂,載著一段未完成的婚約,緩緩向東流去。

而那河畔的艾草,每年春天都會重新長出,綠得像從未被風霜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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