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二年正月十五，天津衛炮台籠罩在薄霧中。鹹豐帝裹著黑狐裘登上觀禮台，龍袍十二章紋隨寒風輕顫。肅順捧鎏金算籌匣隨侍，匣麵「算學正心」四字為禦筆親題，角隅未刻完的太極紋恰似他對算學的態度——欲牢籠之，卻又恐失其根本。
卯時三刻，試炮儀式啟幕。算學正心局匠人推「神威算炮」上前，炮身纏滿刻有《聖諭廣訓》的竹籌，龍紋炮口結著薄霜。鹹豐帝凝視炮身太極紋，憶及禮部尚書所言「算學乃天道具象，非龍紋不足鎮之」，遂命肅順：「試炮畢，著匠人在算籌刻五爪龍紋，每鱗嵌珠。」肅順叩首時，袖中滑落的巴夏禮齒輪報價單迅速被靴底碾入積雪。
巳時，炮聲轟然。白霧中算籌四散，龍紋炮架因工藝缺陷迸裂。鹹豐帝臉色鐵青，見炮彈落靶心三丈外，忽聞軍機大臣低語：「此炮若用嘉慶朝鑄炮舊法...」肅順急止：「皇上洪福，試炮已顯天威，假以時日必破逆賊。」鹹豐帝拾散落算籌，見「忠」字裂痕中隱現「嘉」字火漆，猜忌更盛：「傳旨：鐵仙匠人不得離京，算學典籍儘繳軍機處。」
未時，養心殿內。鹹豐帝盯著《匠人血契》副本，載齡倒賣算學館舊址的字跡刺目。案頭胡林翼《湖北厘金算策》的糧道標記旁，朱批「嚴防匠人通匪」。肅順呈巴夏禮進獻的西洋算盤，齒輪聲勾起試炮失利的記憶，鹹豐帝揮手屏退：「洋人算具再好，能算出我大清氣數？」忽又沉聲道：「民間但見刻火焰紋算珠者，一律以通匪論處，斬立決。」
酉時，鐵錨堂外。欽差持龍紋印信闖入密道，查封嘉慶朝算學殘籍。王五望著青銅門環上被鑿去的「匠為邦本」，憶起鹹豐帝幼年偷覷算學館的模樣。欽差指牆上火炮設計圖：「王五，皇上命你專司宮內算具修繕，禁與外臣私通。」王五叩首時，瞥見欽差腰間算珠墜——那是用太平軍匠人舊物改製，原有的火焰紋已磨儘，僅剩模糊竹節刻痕。
亥時，乾清宮。鹹豐帝翻《嘉慶算經》殘卷，書頁夾著傳教士繪製的《海國潮汐圖》，經緯度標注與大清輿圖抵牾，潮汐測算卻分毫不差。嘉慶「算學當隨世而變」的遺訓旁，道光朱批「奇技淫巧，不足為訓」赫然在目。侍從添炭，火光照得書中火炮鑄造圖明滅如匠人目光——是忠誠，亦或不甘？
正月末，雪愈疾。鹹豐帝立紫禁城城頭，望鐵錨堂方向熔鑄龍紋算籌的青煙。袖中匿名竹珠刻「算學在民」，邊緣有被火灼燒的痕跡。憶天津試炮時，某匠人被鞭打前喊出的「竹珠比銅籌快十倍」，遂取胡林翼改良的斑竹算珠，在掌心撥弄。算珠聲與更聲相和，竟比宮內銅漏清亮。
夜闌，鹹豐帝夢中見嘉慶算學館內，匠人皆著布衣，算籌成山，工匠們正用傳統工藝鑄造火炮。驚醒時，斑竹算珠滾落，與「正大光明」匾額倒影疊成異圖。拾珠見「藝事通神」四字被磨得溫潤，忽悟胡林翼密折中「殺匠人易，算人心難」之諫。
雪霽，東方既白。鹹豐帝望簷下龍紋冰柱，思試炮日江麵碎冰與算珠——形似而神異。算珠可量天地，龍紋僅守一隅。攥緊斑竹籌，指節泛白，終未下熔毀之令。或許在某瞬，他已明了：算學之敵，非太平軍之竹珠，乃困住行進步伐的層層禮製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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