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二年正月，黃州城郊丘陵間，陳得才盯著手中「冰浸竹籌」——竹珠在冰水中浸泡三日，經低溫收縮後刻度更為細密，匠人以此校準炮架仰角。篝火盟匠人老陳蹲在戰壕裡，用冰錐在斑竹炮架刻新刻度：「翼王從江西送來的斑竹耐凍，浸冰後竹纖維更緊實。」算珠在掌心滾動，與遠處冰河開裂聲相和。
卯時三刻，濃霧籠罩山崗。陳玉成踩凍土巡視「山水炮陣」，蘆葦編炮架覆枯草偽裝，算珠標記「山三火二」對應不同坡度：坡陡三尺用三珠，緩坡減為兩珠。「算珠是標尺，也是暗號，」他對算學吏說，「清軍近百步，聽我敲炮架三下，各炮依珠數開炮。」
巳時，湘軍陸營在丘陵間行進。胡林翼改良的斑竹算珠繩結遇凍脆裂，炮手徒手撥珠時指尖凍僵。太平軍算學吏觀察山徑裂痕，以炮架敲擊傳遞信號——聲波沿枯草莖稈傳導，三十丈外炮陣同步接訊。「凍土承力弱，敵械下沉！」老陳急呼，算珠標記從「山三」調至「山四」，炮口壓低五寸。
未時，湘軍前鋒入射程。曾國藩望枯草中算珠反光，憶胡林翼警示「賊用竹籌測地重」，急令散開。忽聞枯草間算珠滾動聲密集如鼓點，陳玉成振臂：「放！」竹鐵炮噴射鐵砂，混著凍土碎塊傾瀉而下，湘軍皮甲被碎冰與鐵砂擊穿，彈道竟比羅盤測算更貼合地形。
酉時，陳得才檢視戰利品，拾得湘軍斷裂的斑竹算珠，見刻「胡」字暗記。老陳剝去泥汙，對比兩軍算珠：「清軍算珠塗漆防濕，咱的冰浸竹籌省漆耐寒，各有長短。」他將竹珠浸入溫水，冰融後刻度如常，「竹性隨寒熱變形，匠人需順其性而用。」
亥時，陳玉成在山坳接見巴夏禮買辦。來者呈微型銅羅盤：「貴軍竹籌測地之法，倫敦有人願出高價換圖。」陳玉成撥弄羅盤，指針與竹籌標記的「山水方位」暗合：「洋人用磁石指南，咱用竹籌量山，都是討生活的本事。」買辦欲言又止，最終道：「下次可帶荷蘭麻線，編算珠繩更耐磨。」
正月末，黃州凍土初融。太平軍匠人將剩餘冰浸竹籌埋入山崗，覆以枯草根係。老陳望泛青的草尖，念篝火盟舊訓：「竹籌入土，來年成林。」這些刻著火焰紋的竹珠，終將隨春雨衝刷露出，被其他匠人拾得，成為新的測算工具。
夜闌，陳玉成在山頭撥弄竹珠，冰融水痕映麵。遠處湘軍更聲與竹珠滾動聲交織，他忽悟：當清廷在龍紋算籌上耗心機，民間匠人早以竹冰為器，在山水間辟出算學生路——那些被官府視為「奇技」的竹籌，恰似凍土下的竹根，終將在春日破土，撐起新的天地。
東方既白，陳玉成將竹珠埋入草根，看其與泥土相融。竹珠入土的輕響，混著冰河解凍的潺潺水聲，似是匠人在大地上刻下的新刻度，等待下一場戰事來臨時，再量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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