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李國助的請求,李篤培含笑頷首,轉對鄭鳳台道:
“鄭兄,敢問你今年貴庚啊?”
鄭鳳台答道:“小弟今年四十四歲。”
“那我虛長你三歲,便稱你做賢弟如何?”
李篤培笑問。
“哈哈,兄長在上,小弟榮幸之至。”
說著鄭鳳台朝李篤培拱了拱手。
李篤培莞爾一笑,說道:
“賢弟正是春秋鼎盛之時,在溫州瑞安知縣任上又政績不俗,”
“為何不願升遷,去做更大的官,反而要選擇致仕呢?”
鄭鳳台麵色一沉,歎道:
“唉,非是小弟不想升遷,奈何朝政日非,小弟又不願上下打點,故此一直升遷無門啊。”
“去年又逢萬曆皇爺駕崩,令小弟更加感到仕途渺茫。”
“便索性辭職,保全自己的名聲和家族的安穩。”
說到這裡,他顯得甚是落寞,以至垂首不語,
沉默片刻,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抬頭問道:
“誒,兄長,你不也是春秋鼎盛,又為何要選擇致仕呢?”
“你可是進士出身,還是在工部任職的京官,前途肯定要比我們這些地方官好啊。”
李篤培莞爾一笑,像是因為話題在往自己期望的方向發展:
“我也是在萬曆皇爺駕崩以後辭官歸隱的,不過我辭官的原因與你不同。”
“其實我年輕時根本不喜八股文章,也無心科舉,隻喜歡數學和工程營造之學。”
“後來我的伯父李驥千辭官歸鄉,帶來了傳教士利瑪竇的諸多書籍和器物。”
“那些地球儀、玻璃器皿、西式訂裝書籍都令我大開眼界,也使我對利瑪竇此人越來越感興趣。”
“等到利瑪竇和徐光啟共同翻譯的《幾何原本》問世,我更是如獲至寶。”
“書中那些看似聞所未聞,卻與我國傳統數學有所會通的西學,讓我找到了畢生追求的目標,”
“也使我萌生了結交利瑪竇,與其一同研討數學的心願。”
“後來聽說利瑪竇輾轉到了北京,還成為皇室特彆禮重的歐洲使節,”
“還聽說利瑪竇也很喜歡結交喜愛西學的官員和舉子。”
“於是為了早日能拜訪利瑪竇,我才開始認真地攻讀八股,”
“這才算考上了進士,入了工部。”
“但是在工部任職期間,我無心官場沉浮,一心隻撲在數理研究之上,”
“還時常拜訪利瑪竇、徐光啟、李之藻等數學名家,與他們研磨切磋學術,分享研究數理心得。”
“那時我就開始博覽中西數學、工程之書,搜集材料,打算將畢生所學撰寫成書。”
“萬曆皇爺駕崩以後,我不願久居汙濁官場,才向當今聖上祈求致仕歸鄉,以便完成我著書立說的心願。”
說到這裡,他停下來觀察了一陣鄭鳳台的反應,才語重心長地說道,
“賢弟啊,常言道百無一用是書生,讀書人除了做官,還能靠什麼實現自己的價值?”
“可等真正做了官,又有幾個人能做到為民請命,清正廉潔呢?”
“大多數人還不是蠅營狗苟,為了榮華富貴而欺壓百姓嗎?”
“這又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學一些實用之學,反而更能為國家,為百姓做實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