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遼鎮老兵聞言,不少人已熱淚盈眶。
李國助知道,這些話對他們而言,比金銀賞賜更珍貴。
“第一位,永明鎮海陸軍總教官,陸軍上校科內利斯·雷耶斯閣下!”
顏思齊高聲介紹,
“雷耶斯閣下用荷蘭操典訓練的步兵在此戰中表現出色。”
“八百火槍手與四百長矛手組成銅牆鐵壁,攻守兼備,正麵擊潰正藍旗衝鋒,堪稱以步製騎之典範!”
雷耶斯大步上前,他那身華麗的山文甲與高鼻深目的相貌形成奇特對比。
望著眼前這位即將受勳的荷蘭軍官,沈有容心中翻湧著複雜的情感。
作為曾親自驅逐荷蘭東印度公司艦隊,收複澎湖的明軍將領,他對荷蘭人本應充滿敵意。
二十年前,他單槍匹馬登上荷蘭戰艦,
麵對韋麻郎的威脅毫不退縮,最終以強硬的態度迫使荷蘭人撤離澎湖。
那時的荷蘭人,是覬覦中國領土的侵略者,是必須驅逐的“紅毛番”。
然而,今日他卻站在這裡,要親手為兩位荷蘭軍官授勳。
雷耶斯並非昔日的殖民者,而是永明鎮的盟友,是並肩作戰的戰友。
他為永明鎮訓練的步兵在雙城衛之戰中發揮了關鍵作用。
沈有容雖仍心存警惕,卻也明白時移世易,
大明需要西方的軍事技術,而荷蘭人則在遠東尋求新的利益平衡。
或許,這就是大勢所趨吧……
沈有容心中暗歎。
他想起當年在澎湖對韋麻郎說的話:
“中國甚慣殺賊,爾等既說為商,則中國待爾為客。”
如今,這句話竟以另一種方式應驗。
若荷蘭人願以盟友身份共抗建奴,而非侵略者,大明未必不能容他們一席之地。
雷耶斯和範迪門同樣心緒複雜。
他們知道眼前這位威嚴的明軍總兵,正是二十年前以一己之力逼退荷蘭艦隊的傳奇人物。
在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檔案裡,沈有容的名字曾多次被提及。
這是一個讓荷蘭海軍都不得不退讓的強硬對手。
雷耶斯心中既敬佩又警惕。
他敬佩沈有容的膽識,卻也擔憂這位明軍將領是否仍對荷蘭人懷有敵意。
他曾在巴達維亞聽聞澎湖之戰的細節。
沈有容僅憑一席話,就讓威布蘭德·範·沃韋克的艦隊灰溜溜撤離。
如今,自己卻站在他的麵前接受勳章,命運何其諷刺。
範迪門則更為冷靜。
作為軍事顧問,他深知永明鎮的價值,這裡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在遠東的新機會。
若能借此與明廷建立穩定貿易,遠比武力爭奪更有利可圖。
他微微低頭,以示敬意,心中盤算著如何進一步鞏固荷蘭與永明鎮的合作。
沈有容緩步上前,侍從捧著的錦盒裡躺著五枚勳章。
他首先取出的是一枚鎏金勳章,在陽光下泛著沉穩的光芒。
勳章中央印刻著精巧的火銃與長矛交叉的圖案,
矛尖斜指上方,銃管水平延伸,象征著拿騷莫裡斯軍事改革的精髓。
“特授‘鐵壁’勳章,賞銀六百兩!”
當沈有容將勳章彆在雷耶斯胸前時,兩人目光短暫相接。
雷耶斯用純正的漢語說道:“總兵大人,在下久仰威名。”
沈有容微微頷首,語氣平靜卻意味深長:“望閣下恪守盟約,勿負今日之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