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了閉眼,喉結重重滾了一下。
耳邊是崔澱帶著哭腔的哀求,身後是士兵們壓抑的喘息,
腳下的城牆還在持續哆嗦,像頭瀕死的巨獸在嗚咽。
他從軍三十年,從鴨綠江打到濟州島,從沒像此刻這樣清晰地感受到“無力”二字。
不是怕了敵人的炮火,是明知抵抗隻會讓更多人陪葬,卻仍要親手放下扛了一輩子的刀。
“將軍……”
樸宗慶的聲音在身側響起,帶著從未有過的沙啞。
金夢瑞轉頭時,正看見副將攥緊的刀柄,指節白得像要裂開,
可那雙總是燃著怒火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一片沉鬱的紅。
金夢瑞慢慢鬆開緊攥的拳頭,掌心已被冷汗浸得發滑。
他抬手抹了把臉,指腹蹭過眼角的皺紋,那裡不知何時落了點磚灰。
“罷了——”他開口時,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升白旗——投降!”
樸宗慶猛地抬頭,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什麼,隻是挺直脊背,轉身時披風掃過城磚,帶起一陣細碎的塵埃。
他的腳步聲在震動中遠去,金夢瑞重新望向遠方,敵軍的炮口又亮了,這次他卻沒再舉起望遠鏡。
片刻後,一麵染過塵土的白旗緩緩出現在城樓頂端。
風裹著硝煙吹過,白旗在震得發顫的旗杆上獵獵作響,像一聲長長的歎息。
當望遠鏡的鏡片將濟州城頭那抹刺眼的白放大在眼前時,
李國助的指節重重磕在鏡筒邊緣,一聲壓抑不住的笑從喉嚨裡滾出來。
“快!”他伸手拍了拍旁邊的傳令兵,“去前麵讓他們停火!濟州城降了!”
傳令兵往前跑的時候,李國助把望遠鏡移向前麵兩百步外的火炮陣地。
鏡片裡,那兩門冒著熱氣的18磅炮靜靜蹲在土坡後,
有一門炮的炮手剛剛擦拭完炮膛,裝彈手卻沒有緊接著填裝火藥。
另一門炮的炮手已停止所有動作,整個炮組肅立在炮旁。
顯然兩門炮的炮組都已經停火了。
炮長垂下的左手裡握著一支單筒望遠鏡,想必是也瞧見了城頭的白旗,就下令停火了。
倒是忘了這茬……
心裡這麼想著,李國助自嘲地笑了。
海風帶著鹹腥味吹過來,裹挾著遠處斷斷續續的悶響,
海麵上的艦炮還在轟鳴,每一聲都像悶雷滾過灘塗。
“傳令兵!”
他揚聲喊道,一個傳令兵立即躥到跟前,
“快去海岸傳令,讓始祖六艦停火!”
“且慢!”
楊天生上前一步,眉頭擰成個疙瘩,
“從這兒到海邊足有三裡地,等傳令兵跑到,再等旗艦旗號傳遍各艦,半刻鐘都打不住。”
“人家城頭都豎白旗了,艦炮再轟豈不是讓人笑話?”
他指了指輜重堆裡的燃料包,
“點狼煙!這東西燒起來煙濃,黑沉沉的直往天上衝,海麵上準能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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