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三年四月廿一,1623年5月19日。
朝天浦的晨霧還沒散儘,禺疆號尾艙會議室裡的氣氛比上次凝重了些。
朝鮮使團剛坐下,就見李景稷下意識地往窗外望了眼。
過去五天,永明鎮的測繪隊每天清晨都乘著快船出海,
傍晚帶回一卷卷畫滿符號的紙卷,透著股不容置疑的認真。
“讓諸位久等了。”
李國助推門進來時,手裡正握著一幅卷軸,
少年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疲憊,仿佛這幾日的測繪耗儘了精神。
他將卷軸在案上鋪開,陳勳立刻上前用鎮紙壓住四角。
紙上是濟州島北部海岸線的測繪圖,線條細密,標注著密密麻麻的數字,
連每處海灣的水深、礁石分布都標得清清楚楚。
“這是我們用西洋法子測的輿圖。”
李國助指尖點過圖中一處,
“前幾日說要換北部港口,不是隨口之言。經過五日勘察,總算有了些眉目。”
徐光啟在一旁補充道:
“用的是泰西的三角測法,每十裡立一根標杆,配合象限儀量角度,誤差不超過三丈。”
他這話輕描淡寫,卻讓李景稷心頭一震,
換成朝鮮水師測量,至少要半月功夫,
永明鎮竟五日就畫出如此精細的輿圖,這效率實在驚人。
夫仁傑湊過去看時,目光飛快掃過摹瑟浦的位置,
見那裡沒什麼標記,懸著的心頓時落了地。
隻要不是打摹瑟浦的主意,管他換什麼地方!
“諸位也知道,”
李國助清了清嗓子,語氣帶著幾分讓步的誠懇,
“我方先前堅持摹瑟浦,無非是看中那裡的水深。”
“但既然貴方實在為難,我方也不願強人所難,摹瑟浦,我們可以放棄。”
“當真?”
夫仁傑猛地抬頭,圓臉上難掩驚喜,差點忘了自己還在談判桌上。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袖中那份剛收到的私鹽賬目,
隻要永明鎮不沾摹瑟浦,那些深夜裝船的貨就能繼續安穩運向對馬島。
“自然當真。”
楊天生笑著接話,
“李公子說了,抗金要緊,何必在一處港口上僵著?”
李景稷卻沒夫仁傑那麼輕鬆,他盯著輿圖,眉頭越皺越緊:
“李公子肯放棄摹瑟浦,老夫代王上謝過。隻是這北部港口——不知貴方看中了哪處?”
他指尖在圖上劃過,目光在靠近濟州城的幾處海灣上停留,生怕永明鎮選中其中之一,將來尾大不掉。
梁夢麟也搖著折扇,慢悠悠道:
“是啊,北部海灣雖多,但像摹瑟浦那樣的深水港可不多。”
“貴方艦隊龐大,總不能找個淺灘將就吧?”
他這話看似關切,實則在試探對方的底線。
李國助仿佛早料到他們會這麼問,指尖在圖上重重一點:
“我方看中的是這裡——格裡浦。”
眾人目光齊刷刷聚過去。
格裡浦在濟州島北部偏西,離濟州城約四十裡,
圖上標注著“水深二丈五尺,可容千料船”,旁邊還畫著個小小的錨鏈符號。
“格裡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