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3年5月21日,天啟三年四月廿四。
禺疆號尾艙會議室,南風裹著麥香從艙外飄進來,
今日是小滿,案角擺著朝鮮使團帶來的新麥餅,
金黃的餅皮上印著個“豐”字紋,倒像是給這場拉鋸戰添了幾分平和的盼頭。
“李公子,格裡浦的查驗結果出來了。”
李景稷剛坐下就直入正題,手裡捏著張格裡浦的勘驗文書。
他把文書推過去,紙頁上沾著幾點泥漬,像是剛從格裡浦的斷崖上取回來,
“內港入口寬僅八十步,水下暗礁比測繪圖上多了三處,都事說便是疏浚了,也容不下三艘以上的大船。”
李國助拿起文書,指尖劃過“暗礁”“水深不足”等字眼,少年的眉頭慢慢蹙起,像是真的犯了難:“竟有這事?我方測繪時明明……”
“許是潮水漲落的緣故。”
梁夢麟搖著折扇打圓場,語氣裡帶著幾分“早有預料”的溫和,
“格裡浦那處本就是天然岩灣,暗礁藏在水下,便是老漁民也未必能認全,不怪貴方測繪隊。”
陳衷紀在案下碰了碰李國助的膝蓋,這理由找得倒是巧,分明是故意拿暗礁說事。
他忍不住開口:“那依李大人的意思,這格裡浦是用不得了?”
“倒也不是用不得,隻是——”
李景稷拖長了調子,目光掃過永明鎮幾人,
“怕委屈了貴方的艦隊。我方商議了幾日,想著離島或許更妥當些——”
“既不占主島土地,又能讓貴方安心駐泊。”
“離島?”
楊天生故作驚訝,
“這麼說,你們願意租借牛島給我們了?”
“牛島是濟州島最大,也是唯一淡水充足的北部離島。”
“這是我們最後的底線,絕不會再妥協讓步了!”
梁夢麟聞言,握著折扇的手指頓了頓,顯然沒料到對方會突然把話說得如此決絕。
他沉吟片刻,語氣裡添了幾分審慎:
“楊先生既說是底線,我方自然也得拿出誠意。經過反複商議,牛島倒也不是不能考慮。”
他刻意放緩語速,仿佛這個決定耗費了極大心力,
“隻是牛島畢竟是官牧之地,每年三月到十月都會有牧卒上島放牛,”
“濟州水營每月也會到牛島附近巡查。”
“貴方若要租借,需允諾不乾涉這兩件事,這是濟州牧的死規矩,我等也做不得主。”
李國助聽梁夢麟提放牧和巡邏之事,眼皮都沒抬,隻伸手把測繪圖往自己這邊拉了拉,指尖在濟州島沿岸劃了個弧線,忽然笑了:
“梁大人提的規矩,我方記下了。隻是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他抬眼時,少年的目光掃過朝鮮使團眾人,語氣裡帶著幾分“掏心窩子”的坦誠:
“我方最初跟貴方談時,想租的可不止一處,摹瑟浦、崖月港,再加上牛島,算起來是三處。”
“如今摹瑟浦和崖月港貴方舍不得,隻剩一個牛島——”
“說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話,說永明鎮連個像樣的駐泊地都討不到。”
陳衷紀在旁適時接話:
“可不是嘛!登萊鎮那邊問起來,總不能說咱們費了這許多功夫,就隻拿到個牧牛的離島。”
梁夢麟握著折扇的手緊了緊,這是要坐地起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