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斌話音剛落,李國助先是一怔,轉頭見他眼角悄悄遞來個眼色,頓時明白這是幫著撐場麵,忙順著話頭對沈有容笑道:
“鐘大哥說得糙了些,不過那葡萄牙人確實仗著船堅炮利,想在永明鎮強占泊位。”
“他們原以為海外華人好欺負,卻不知論船堅炮利,我們未必輸於紅毛夷。”
“葡萄牙人本就吃過紅毛夷的虧,那位船長見我們態度硬氣,倒也識趣,親自來賠了罪。”
“哦?你們的炮艦竟能與紅毛夷相較?”
董其昌擱下筆,眼中滿是愕然,手裡的紫毫筆都忘了放下。
他話音未落,沈有容已撫著長髯朗聲接道:
“何止相較?永明鎮的炮艦,論載炮量和遠海航行能力,絲毫不輸紅毛夷。”
“他們最大的44炮艦,隻重型紅夷大炮就架了四十四門,遠海破浪如履平地。”
“更難得的是他們鑄炮的工藝,連濠鏡的卜加勞鑄炮廠都比下去了。”
“登萊水師的主力戰艦、蓬萊水城的守炮,都是從永明鎮訂的。”
“我們改良過的400料戰船,跟他們的44炮艦比,猶如蚍蜉撼樹。”
“若是原先的舊船,更是連比的資格都沒有。”
董其昌聽得咋舌,搖著折扇歎道:
“哎呀!真沒想到海外華人竟有這等本事,倒是我坐井觀天了。”
“不知你這次南下,乘的是什麼船?”
袁可立忽然開口,目光落在李國助身上,帶著幾分探究。
“此番南下,帶了四艘44炮艦組成的艦隊。”
李國助答道,
“不過來登州拜會諸位先生,用的是老閘船,咱們那炮艦與紅毛夷的炮艦工藝一般,模樣相近,”
“如今海禁雖寬,官府對西夷船隻仍多有提防,貿然駛入怕是會引起不必要的盤問,反倒誤了正事。”
袁可立頷首,又問:“那你的艦隊如今在哪?”
“已先去舟山等我了。”李國助答道。
其實按他的原意,艦隊本應在牛島候命,等他從登州返回再前往澎湖。
不過出發前鐘斌卻提了個主意,讓艦隊先往舟山待命,能省去折返的航程。
李國助覺得有理,便依了他。
袁可立指尖在茶案上輕輕叩了叩:
“南居益既已將澎湖紅毛城圍得水泄不通,荷蘭人本就撐不住了,你們的艦隊一到,他們隻會更絕望。”
“此戰大明已是必勝之局,你們又何必來問計於我?”
“我如今已不是登萊巡撫,三月廿一剛遞了予告的折子,告病還鄉,”
“隻等新巡撫到任便交卸差事,往後不過是個閒人罷了。”
“予告?”
沈有容在旁歎了口氣,
“禮卿兄是被那些煩心事纏得累了。”
“朝中黨爭正烈,魏閹一派把持朝政,稍不留意便會被羅織罪名,”
“你在登萊整飭海防、策反劉愛塔,哪一樣不礙著彆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