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的手腕上有幾道淺淡的舊痕,像是被細銳之物劃過,早已和皮膚融為一體。
周身沒什麼特彆的氣派,卻讓人瞧著安心,
仿佛無論桌前要議什麼風浪,經他這雙眼睛看過,總能尋出妥帖的章程來。
商棧外的海浪拍打著礁石,發出沉悶的聲響,桌上的台灣圖在穿堂風裡微微掀動,
會議還沒開始,空氣裡已漫開幾分沉甸甸的鄭重。
自從與李國助在台北分開,鐘斌便徑直來到魍港,將要開會的消息告知了劉香、楊六、楊七、李魁奇四人。
這些天來,五人都在魍港各自忙著手頭的事,等待李國助來開會。
此時,劉香正站在商棧角落的貨箱旁,手裡捏著張馬尼拉來的船單,指尖劃過“白銀三百箱”的字樣,眉頭微蹙著核對;
楊六、楊七兄弟蹲在門口,對著攤開的屯田賬冊低聲合計,
楊六用炭筆在“嘉義新墾畝數”旁打了個勾,楊七則在旁念叨著該添多少農具;
李魁奇靠在牆邊,翻看剛到的漳州生絲樣品,手指撚了撚絲質,又對照著牆上的貿易賬簿核價;
鐘斌站在桌旁,正用碳筆在航道圖上補畫幾處新測的淺灘標記,筆尖劃過紙麵沙沙作響。
許心素與鄭芝龍坐在末席,前者撚著佛珠,後者指尖在桌沿輕叩,目光時不時掃過李魁奇,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鋒芒。
在另一個時空的曆史中,這些人在李旦死後都成了鄭芝龍的死敵。
李魁奇會爭奪貿易權,劉香和李國助會勾結荷蘭人,鐘斌、楊六、楊七會割據一方,
許心素會因李旦留下的走私網絡成為鄭芝龍首要清除的目標。
但在這個時空,他們卻都成了南海邊地公司的股東,齊聚一堂,要商量開發台灣的大計。
“諸位都是我爹的舊部,”
李國助先給眾人倒了茶,聲音在簡陋的商棧裡格外清晰,
“從萬曆四十五年起,我爹就開始用股份製整合福建商幫,”
“比如一條船的本錢,按股均分,盈利按股分紅,風險也按股承擔。”
“這些年下來,諸位覺得股份製如何?”
“好!以前一條船要湊十家本錢,誰都想說了算,常為分利吵翻。”
李魁奇先開口,他常年管漳州貨源,嗓門帶著海商的粗糲,
“股份製按股說話,清清爽爽,去年我從月港發的生絲船,二十個股東沒紅過一次臉。”
“馬尼拉的佛郎機人也搞這個。”
劉香接話,他常去馬尼拉,語氣裡帶著西班牙商館的調子,
“咱們跟他們合夥運白銀,按股分利,比單打獨鬥穩當。”
“上次船遇台風壞了貨,按股賠損,誰也沒怨誰。”
李國助聞言,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他沒想到西班牙人居然也會搞股份製。
他們的經濟體係與殖民擴張不應該是以王室壟斷為核心嗎?
這種殖民帝國的邏輯與荷蘭、英國的商業資本主義邏輯存在本質差異。
要不是有美洲殖民地的金銀吊著,西班牙在很多方麵還不如明朝。
不過現在看來,在遠離美洲殖民地和本土的菲律賓,還有人知道學習股份製的。
喜歡明末華商之南海邊地公司請大家收藏:()明末華商之南海邊地公司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