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袁可立冷笑一聲,
“那一戰後,科爾沁部算是怕了建奴,第二年就遣使送駝馬,算是服了軟。”
“從那以後,他們跟建奴就越來越親密了。”
“萬曆四十年,野豬皮還娶了科爾沁貝勒明安之女。”
“我在遼東時就瞧著不對勁!”
沈有容眉頭一挑,手掌在輿圖上的科爾沁牧地重重一拍,帶著幾分武將的剛直,
“朝廷對科爾沁向來優撫,歲賜、互市從沒短過,”
“他們倒好,被野豬皮打怕了,就忘了大明的恩!”
“西邊林丹汗是豺狼,難道野豬皮就是善茬?”
“這等騎牆,早晚要被兩邊啃得骨頭都不剩!”
說罷,他抓起案頭的茶杯猛灌一口,喉結滾動間,滿是恨鐵不成鋼的火氣。
“正是如此。”
袁可立點頭,
“他們跟建奴走近,一半是打不過,一半是逼不得已。”
“林丹汗視他們為眼中釘,大明又忙著應付遼東戰事,沒精力顧草原上的事。”
“建奴偏在這時候示好,又是通市又是贈糧,科爾沁哪有不從的道理?”
“所以鬆原鎮不止是能牽製建奴,還能打擊、瓦解建奴與科爾沁部的聯盟。”
李國助又伸手點在奴兒乾都司輿圖上嫩江北側,一處靠近大興安嶺的位置,是後世白城的所在,
“第六座築城點在這,過了嫩江往南不遠就是科爾沁首領土謝圖汗奧巴建的格勒珠爾根城。”
“此城可以說就在科爾沁部的頭上,要從這裡南下打擊科爾沁部是最方便的。”
“這法子妥帖。”
袁可立撫掌,
“科爾沁部本就不是死心塌地跟建奴,不過是權宜之計。”
“咱們給他們另一個選擇,再讓他們看看建奴靠不住,不愁他們不轉過來。”
他看向李國助,
“隻是不能一味地打擊科爾沁部,要讓他們忌憚,但又不能把他們逼到建奴那邊去。”
“畢竟,分化才是上策。”
“這事好辦,”
李國助咧嘴一笑,
“跟他們貿易,咱們買他們的馬,賣火器和糧食給他們,甚至可以幫他們改建格勒珠爾根城,讓他們覺得有實力可以抗衡建奴,自然會倒向咱們。”
沈有容望著輿圖,忽然道:
“這麼一來,西有遼東鎮守關,北有鬆原鎮牽製,南有東江鎮搗虛,東有永明鎮掣肘,”
“在這四鎮包夾之下,建奴早晚要被困死在遼東彈丸之地。”
袁可立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歎道:“若早有這般布局,遼東何至於糜爛至此?”
說罷,他端起茶盞,目光透過燭火落在輿圖上,仿佛已看見科爾沁的牧人與永明鎮的商隊在城下交易,而建奴的騎兵,正困在遼東的冰天雪地裡,進退兩難。
顏思齊突然拿起桌上的朱筆,在李國助點過的地方畫了六個紅圈,然後仔細端詳起來。
窗外的暮色已深,燭火映著輿圖上六個紅圈,看起來就像六顆釘子,死死釘在鬆花江流域的要害處。
袁可立望著這些圓點,忽然想起永明鎮三百五十萬兩白銀的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