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扈先生還在那邊啊?”
李國助有些意外,隨即關切地問,
“也不知他有沒有搞定那風箱式蒸汽機呢?”
“風箱式蒸汽機好像還沒搞定。”
韓溪亭在一旁補充,語氣裡帶著幾分驚喜,
“不過他倒是搞出來了個缸外冷凝器,一下把廉司南機的轉速提升了三倍!”
缸外冷凝器……這尼瑪該不會是分離式冷凝器吧……
真把這東西搞出來了,離搞定雙作用汽缸式蒸汽機也就不遠了……
想到這裡,李國助難掩喜色,朗聲說道:“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呀!”
他轉向袁可立,提議道:“先生既然想見玄扈先生,不如咱們明天一起去雅蘭城吧?”
“那我也跟你們一起去。”
沈有容立刻接話,眼神發亮,
“我要第一時間拿到150噸內河炮艇的圖紙。”
……
天啟四年十一月廿八,1625年1月6日,烏蘇裡江中遊的北琴海船廠。
寒風裹著雪沫,像無數小冰刃刮過烏蘇裡江中遊的荒灘。
江岸高處一座木棱堡獨立高崗,方方正正一座,邊長約莫有十五丈左右。
整座棱堡以碗口粗的紅鬆圓木橫疊為牆,
圓木間嵌滿凍實的黃泥,縫隙裡凝著冰棱,在鉛灰天幕下泛著冷硬的光。
四角各凸一座鈍角棱台,與主堡牆體成六十度夾角,
棱台頂端削尖的木刺斜指天空,掛著尺許長的冰甲,風過處叮當作響。
堡牆每丈開一處半人高的射擊孔,孔後隱約可見炮架輪廓,正對江麵航道與船廠方向。
外圍掘三道壕溝,最裡層與堡牆間距三丈,溝底埋著柞木暗樁,表層凍成堅冰,
與棱堡的紅鬆骨架、黃泥冰殼連成一片,既擋得住風雪,也鎮得住江麵上的異動。
棱堡前方的江岸邊,十二座約莫十丈長的地窨子順著江岸排開,
草皮屋頂隻露半截,像被雪埋了大半的土丘,每座頂上豎著黑鐵皮煙筒,
白色的煙柱被風扯成飄帶,一刻不停地往鉛灰色的天上鑽,與低雲纏成一團灰霧。
每座地窨子與江麵之間都鋪著一條滑道,
紅鬆拚的槽道裡抹著深色的東西,在零下二十度的寒氣裡凍成硬殼。
往前第五條滑道上,一個蓋著帆布龐然大物正順著坡度往下挪,被粗麻繩勒著的地方微微顫動,
繩頭係在岸邊的絞盤上,絞盤在廉司南機的驅動下轉得極慢,麻繩繃得像拉滿的弓,
偶爾咯吱響一聲,顯是在控著速度。
否則那龐然大物就會飛速地滑到江麵上,沒準會壓碎冰麵。
江麵上凍得結實,冰麵泛著青白色的光。
五團被帆布裹著的東西臥在冰上,帆布是深褐色的,邊緣用重物壓著,
雪落在上麵,有的滑了下去,有的積成薄霜,
風過時帆布鼓起來,顯出圓滾滾的輪廓,倒像伏在冰上的巨獸。
離帆布堆不遠,一條黑褐色的鐵軌從地窨子延伸到江邊,軌下墊著紅鬆木枕,看著是新鋪的。
軌上停著個鐵架子車,車鬥裡堆著幾根粗木,旁立著個鐵皮匣子,頂上短煙筒正突突冒黑煙,煙柱比地窨子的矮些,卻更濃,風一吹就散成霧。
忽然,鐵皮匣子哐當響了一聲,鐵車竟自己動了,順著鐵軌往地窨子挪,車軸轉動的吱呀聲混在風聲裡,格外刺耳。
地窨子的木門偶爾推開道縫,探出個戴皮帽的腦袋,潑出一盆帶冰碴的水,水落地就凍成白花花的冰坨。
遠處江麵傳來哢嚓聲,該是冰層裂了縫,與絞盤的轉動聲、鐵車的哐當聲、風穿棱堡射擊孔的嗚嗚聲攪在一處,在冰封的江岸上滾來滾去。
兩輛馬車在雪地裡碾出兩道深轍,終於在一片樟子鬆林邊緣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