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江風帶了些涼意,陳衷紀派的信使乘著艘鷹船趕來。
李國助展開信一看,上麵寫著:
“兩江交彙處堡寨,牆基下挖五尺,已夯築成形,外層用青石壘砌加固,內側正用紅鬆原木砌築牆體,下月中旬可完主體。”
“另,沙爾虎達及其麾下六百鑲藍旗丁已送往黑龍江上遊。”
袁可立湊過來看完,疑惑地問:“眼下忙著防建奴,怎麼還分心去兩江交彙處築堡?”
李國助笑了笑,解釋道:
“咱們的船從北琴海來寧古塔,要走烏蘇裡江、黑龍江、鬆花江,那地方地處黑、鬆兩江要衝,築了堡能供船隊補給歇腳。”
“再說,防範羅刹人雖不是迫在眉睫,但早晚都得提上日程,不如先在黑龍江下遊,對目前的戰事有用的地方築城,兩不耽誤。”
袁可立點點頭,沒再追問。
李國助收起信,想起之前吩咐韓溪亭分草藥的事,便對袁可立道:
“先生,巡邏兵怕是也該回來了,我們去看看草藥分發的情況吧。”
“嗯好。”袁可立點頭應道。
兩人剛走進棱堡,就見韓溪亭正帶著兩個醫療兵分藥,竹籃裡擺著做好的防凍藥膏,巡邏回來的士兵正排隊領取。
“韓姐,分的怎麼樣了?”李國助走上前笑問。
韓溪亭抬頭笑了笑:“已經分出去大半了。”
她拿起一袋遞給身邊的士兵,又叮囑:
“這藥膏是少東家配的,能防凍,你收好了,天冷了以後用得著。”
“謝少東家,謝總督夫人!”那士兵接過袋子,連聲道謝。
這時,韓溪亭又從旁邊一個醫療兵手裡接來一個竹籃,揭開罩在上麵的布,裡麵整齊碼放著許多油紙包的長方塊,長約寸許:
“還有這個,是用蒸汽機壓的壓縮乾糧,比尋常乾糧瓷實三倍,一塊能頂半天餓。”
她拿起一塊遞給士兵,
“以前用石碾子、木夯壓,最多壓兩層,這蒸汽機一壓就是五層,防潮還耐餓,揣在懷裡不占地方。”
士兵接過乾糧試咬了一口,硬實卻不硌牙,笑著往懷裡塞:
“比之前帶的麥餅頂餓多了!往後巡邏不用總惦記著找吃的了。”
周圍的士兵也跟著哄笑起來,後院裡的氣氛雖帶著戰前的緊張,卻也多了幾分踏實。
夜色漸深,棱堡的四個角台亮起了火把,士兵們舉著火把巡邏,腳步聲在射擊平台上回響。
碼頭的漕船都收了帆,鷹船的哨兵抱著燧發槍,炮口對準牡丹江下遊。
工坊裡,鐵皮卷板機還在低鳴,蒸汽從窗戶縫裡鑽出來,在夜色中凝成白汽。
李國助與袁可立、沈有容站在北角炮台,望著張廣才嶺方向的黑暗。
袁可立輕聲道:“蒙克履約,部落傳信,這人心倒是比工事還穩。”
沈有容摸了摸身旁的12磅炮,語氣篤定:
“建奴要是敢來,火箭彈和炮先招呼,再加上這深壕,他們進不來。”
李國助的目光落在工坊方向,鐵皮卷板機的運轉聲隱約傳來。
他輕聲道:“工事、火器、人心都齊了,就等他們來。”
江風裹著江水的潮氣吹過,三人的影子被火把拉得很長,落在堅實的棱堡牆上。
……
六月十八的晨霧,裹著牡丹江的潮氣,把寧古塔棱堡裹得有些朦朧。
距永明鎮四月十七攻克寧古塔,正好兩個月。
棱堡五邊形的牆體泛著冷光,那是紅鬆原木與碎石夯築後,被晨露浸出的色澤。
徐光啟正蹲在“米”字形壕溝的側防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