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燈光調得很暗,像一層薄霧籠罩在兩人身上。
方臨珊坐在床邊,低頭看著這個已經睡在自己懷裡的大男孩兒,腦袋枕在她的臂彎裡,呼吸輕淺緩慢,雙眸也微微的閉著。
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偶爾有閃電劃過,短暫地照亮了他蒼白的臉。
那是一張被疾病一點點削去了鮮活的血肉,隻剩下了一個輪廓的臉。脆弱,蒼白,沒有半點血色。
就連他的身體都很輕,輕得方臨珊幾乎感覺不到重量,仿佛抱著的隻是一件空蕩蕩的病號服。
可他的體溫卻又真實地傳遞過來,微涼的額頭貼著她的鎖骨,呼吸溫熱卻微薄,像隨時都會消散一樣。
這會兒,她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目光描摹著他的睡顏。他的眉頭微微蹙著,像是在夢裡也得不到一絲安寧。
小姐姐抬手想去觸碰,又怕驚醒了他的疼痛,最終隻是輕輕撥開他額前汗濕的碎發。
以至於,小夥子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往她懷裡蹭了蹭,像隻尋求溫暖的小寵物。
他的手指輕輕揪住她的衣角,力道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卻讓她的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此時,監護儀的滴答聲,在安靜的病房裡格外清晰。她數著他的心跳,一下,兩下,三下……生怕漏掉任何一個波動。
現在的他,就這樣睡在她懷裡,安靜得可怕。
讓她看著看著,眼眶突然發熱,視線模糊的一瞬間。她猛地咬住下唇,硬生生把那股酸澀逼了回去。
不能哭——至少不能在他麵前哭。
可陳明哲卻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微微的動了動,含糊不清的呢喃了一句:“彆擔心,我……不疼……”
小姐姐聞聲,僵了一下,以為他醒了,但他的眼睛依然閉著,隻是無意識地往她懷裡蹭了蹭。
他的呼吸拂過她的頸窩,帶著淡淡的藥味,溫熱且脆弱。
“沒事兒了,睡吧。”她輕輕的回應著,聲音啞得都不像自己了。
可是,很顯然,他一點都沒聽見。
這會兒的他,睫毛在燈光下投出淺淺的陰影,嘴角放鬆時,竟有一絲孩子氣的柔弱。
但他的身體很軟,軟得像一床棉被癱在她的臂彎裡。蒼白的臉頰凹陷下去,在昏暗的病房燈光下,投出深深淺淺的陰影。
臨珊小心翼翼地調整姿勢,生怕驚擾了他。
天知道,這時的青年,唇色淡得幾乎與膚色融為一體,隻有嘴角殘留著一絲乾裂的血痕,證明這具身體還活著。
她看見他鎖骨處凸起的骨骼,皮膚薄得能看見下麵青紫色的血管。
病號服寬大的領口滑向一側,露出了很多年前做手術時,留下的那一道道淺粉色的疤,手指無意識地搭在她的胳膊上,指尖冰涼。
留置針附近的皮膚泛著不健康的青紫色,針頭連接的透明軟管裡,藥液一滴、一滴緩慢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