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要過年了,京城突現自殺的風潮。
京城這麼大,人口這麼多,死幾個人其實沒有人會在乎。
生老病死,沒有一個人可以逃離這個圈子。
可這次這件事卻讓人議論紛紛。
自殺的都是有錢人不說,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員,而且還是自己把自己吊死的。
如此奇怪的死法才引得人議論紛紛。
老百姓最愛聊這樣的事情。
他們不但愛聊,還會冠以從彆處聽來的小道消息來進行佐證。
本來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到最後就變得玄乎了起來。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餘令竟然成了餘直!
餘令在東廠殺人的這件事被人傳播了出來,這一出來就止不住了,各種謠言滿天飛。
年底彙聚的人群成了這件事的催化劑。
茶館都有故事出來了,主角餘直。
市麵上傳言說餘直是一個宦官,長相是青麵獠牙,醜陋異常。
為什麼叫餘直,因為餘令殘暴的行為和當年汪直一樣,羅織大獄,殘暴不仁。
這個名字是假名字。
這行徑其實跟妖書案的手法一樣。
在妖書《國本攸關續憂危竑議》裡主角叫鄭福成,鄭指的是鄭貴妃,福自然就是福王。
如今這個餘直,怕就是指餘令。
對於這些流言餘令隻是笑了笑,劇本也看了,說實話真不咋樣。
除了把那些自殺的人也按到自己身上之外並無多大的新意。
唯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名字。
大家都在打聽這個餘直是誰,又是哪位高官。
可打聽了一圈也沒多少人見過餘令,隻知道是餘直暗指餘令。
在京城裡,在京城的百姓口碑裡,餘令實在太陌生了。
因為不認識,又沒見過餘令是什麼樣子,湊熱鬨的人無法在腦海裡生成一個具體的模樣。
如今隻生成了餘令是一個惡人的形象。
彆人不知道餘令是什麼樣子,錢謙益知道。
他不但知道餘令是什麼樣子,他還知道餘令在東廠裡麵做了什麼。
他甚至知道市麵上這些流言是誰在傳播。
可他不打算管,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一個東廠,一個鄭家人的走狗,兩幫人竟然鬥了起來!
鬥吧,咬吧,反正是狗咬狗一嘴毛,跟自己又沒關係。
“老爺,餘大人遞來了拜帖!”
錢謙益不說話,轉了身,後背對著暖爐,管家懂了,老爺這是不想見客。
如此,到訪的客人需要打發走。
關門聲傳來,錢謙益又把身子轉了回來。
打心眼裡說,錢謙益不討厭餘令,也不喜歡餘令。
唯一不喜歡的一點就是餘令待人過於親熱。
沒有分寸感,明明不熟,卻讓人以為跟自己很熟。
才拿起書,敲門聲又響起,輕輕叩了叩桌子,管家推門而入。
望著慌裡慌張的管家,喜靜的錢謙益皺起了眉頭。
“失禮!”
“老爺,不是我失禮,我說老爺你今日約有貴客,可那餘大人不但不走,反而爬上了牆頭,如今正坐在上麵呢!”
“啥?”
“餘大人翻牆頭了,小的做不了主啊!”
錢謙益坐不住了,他實在沒有想到餘令竟然有這麼厚的臉皮,翻牆而入。
他難道不怕院子裡的狗麼?
“他不怕狗麼?”
“老爺,不怕,還商量著哪個狗好吃,教人怎麼做好吃,用多少花椒來提味.....”
披上大氅,錢謙益從宅院慌忙衝了出來。
錢家有狗,而且狗還不止一條。
可如今院子的十多條狗全在嗚咽,走路的時候三條腿在那裡蹦。
為什麼不用四條腿,因為第四條腿被打瘸了。
準確地說是被曹變蛟拿石頭扔的。
他,餘令,肖五,三個人此刻都坐在牆頭上,呆呆地望著錢府。
三個人都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園子。
以水為脈,以樓帶院,圍而不隔,界而不分,閣台亭、細竹古木,景觀層層連接。
雖是寒冬臘月,池水冰凍,但卻是另一種美。
肖五雖然不懂美在何處,但這個園子透著的氛圍還是讓他打心眼裡喜歡。
躁動的心突然就覺得很安靜。
望著瘸腿的狗圍了過來,錢謙益心疼道:
“餘守心,你乾什麼呢?”
餘令笑著拱拱手,歉意道:
“涼涼,我如此放肆實在是不得已為之,我昨晚做了一首詩,今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來尋你!”
餘令深吸一口氣,語氣真誠道:
“這是我第一次做詩,我在京城所遇的飽學之士唯你學問最高,也唯獨和你能說的上幾句話,想請你品鑒!”
餘令的話格外的真誠,聽的人心裡舒坦。
錢謙益覺得自己剛才的口氣有點重,非君子,也非待客之道,聞言慌忙走到牆下,仰著頭道:
“下來說!”
“不行,我忍不住了!”
“念!”
餘令深吸一口,眼神立馬放空,神情也變得莊嚴了起來,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