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吏部出來餘令就去了貢院,那裡的考生多,方便互保。
為了服務考試,有衙門的官員在那裡稽查審核。
審查完了之後簽署具結文書。
考生互相擔保的製度在唐代就有了,慶曆年間範仲淹推行科舉,總結了以往科舉製度優劣,建立了新的製度。
合保的最終目的是科舉的公平性。
有了吏部的出具的文書證明,餘令立馬就不尷尬了。
衙門核驗的餘令保書,蓋上了戳,接下來隻需要找四名學子就行了。
“你叫餘令?”
餘令見這名學子麵帶疑惑趕緊道:
“放心,我不是那個餘令!”
“真的?”
餘令覺得這些讀書人一點都不好騙,跟說書人講得不一樣。
細細一想餘令覺得說書人真是需要治了。
這群人太無法無天了。
戲文裡說王寶釧一人一牛苦守寒窯十八載,最後終於等來的薛平貴。
這個淒慘又圓滿的故事讓悶悶哭的淚眼婆娑的。
餘令是聽的直歎氣。
這故事的這個版本得改一下,這年頭有牛的可不算窮人。
王榆晚他家這麼大的家業也才三頭牛。
整個黃渠村一百多戶都找不到一頭牛,往上數一代也是如此。
見這人狐疑地望著自己,餘令趕緊道:
“兄台,看書麼,錢大學士家借來的,你看這本書的上麵有他的作序,還有私印,我可以借你看一會!”
這位學子聞言臉色稍霽,輕聲道:
“餘兄台,敢為你這是第一次考麼?”
“是的,第一次!”
“來,我與你互結作保!”
餘令最懂借坡下驢,聞言大方道:
“來,書給你看,記得彆舔手指翻書啊,錢大學士最不喜歡這些!”
“好嘞!”
這不是餘令在瞎說,而是涼涼居士真的很討厭這個行為。
他這類的文人翻書不用口水舔一下手指。
他看書翻頁用的是“書撥”,還是玉做的,他的那個書撥還是從隋朝的古物。
這玩意,它不僅用於翻書,還可以作為書簽或鎮尺使用!
除了玉製書撥,金銀銅翡翠都有。
看什麼書,用什麼書撥他都記錄的,因為這個書撥也是書簽。
查資料的時候,他對照記錄去找書撥就可以了。
不光錢謙益,很多文人看書都有書撥,有的是當書簽,有的是當鎮尺。
實際上,大文豪根本就不舔手指來翻書。
也不是說書人講宋朝王安石看書入神,翻書太多,手指沾染了油墨把嘴唇染黑。
隻能說,寫這個王安石認真讀書故事的這位作者家境和學問一般。
他都不知道大文豪讀書會有這麼多門道。
餘令其實也不知道,餘令開始也是舔的。
因為沒有頁碼數字的確不方便,書本不隔斷,密密麻麻,越是古老的書越難找,也越是不好翻閱。
後來為了方便,餘令看過的書都會在書角寫上頁數。
餘令以為自己很聰明,隻有去了錢家餘令才看到“天宮的一角”。
人家的一個書撥竟然是隋朝的。
“天啊,真是錢大人的書!”
這一聲叫喚,吸引了不少的學子過來看熱鬨。
餘令信心大增,忍不住喃喃道:“早知道這麼簡單,前麵也就不用跑斷腿了!”
“餘兄台說什麼?”
“哦哦,我是說你剛才怎麼問我是不是第一次考?”
“考試需要個好兆頭,我們這些學子互保自然要和第一次考的一起,這叫好彩頭,也叫一舉中第!”
“落榜的?”
“黴運,我們不沾!”
餘令懂了,這應該就是鄙視鏈了,那些經常落榜的學子不是很受這些頭一次考的考生待見。
他們認為他們落榜不是實力不行,是身上帶著黴運。
一臉鬱悶之色的薑雲安也來到了貢院這邊。
他鬱悶是因為他覺得家裡人的安排是多餘的,去見那個劉大人。
結果在大門前站了半天都沒能進去。
拿了那麼多禮物,大門進不去,像猴一樣被人指指點點看了大半天。
薑雲安覺得真是多餘。
科舉考試靠的是真才實學,自己覺得自己行,為什麼偏偏要去做這些虛頭巴腦的。
今日也是,被家裡人逼著來這貢院。
他來這裡不是為了什麼互保,他的互保什麼家人早就弄好了。
他來這裡是為了讓大家認識他薑雲安。
他薑雲安也順便認識這些要考試的人。
這個非常重要,要是認識的人考上了,彼此之間就有了情誼,俗稱年兄年弟。
認識了,之後大家在仕途上可以互相提攜,是一種非常重要關係。
這個"關係"不亞於同鄉之誼,且可以一代一代傳下去。
那時候這個關係就是年叔年丈。
薑雲安一來,他立刻就成了這裡的耀眼人物,大家紛紛前去拜會。
餘令覺得有意思,也跟著大家一起去拜會。
“我認識你!”
餘令拱手後笑道:“我也認識你,多虧了你的推薦,那古琴很好,我妹妹很喜歡,如今是愛不釋手!”
薑雲安笑了,扭頭對身邊的仆役說道:
“去,把我的名刺給餘同窗一份!”
說罷,他扭頭對餘令道:“今後若是得空,可拿著名刺來我府上,你我可親近親近!”
在眾人羨慕的眼神中,餘令接過名刺,毫不在意的打量了幾眼後笑道:
“榮幸之至!”
餘令毫不在意的樣子讓薑雲安不喜的皺起了眉頭。
他覺得這個餘同窗傲氣的不行。
他姓餘沒錯,他還以為他是東廠的千戶餘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