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菲兒緩緩睜眼,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卻是帶著釋然。
“我……回來了。”
淩塵緩緩伸手,將她輕輕擁入懷中。
淩雪與玉瑤對視一笑,終於鬆了口氣。
清晨光影灑落泉心,聖域內一切似乎歸於寧靜。淩塵、淩雪、淩玉瑤三人圍坐於印台邊,舞菲兒則盤膝靜坐在青魂鏡石上,微風拂動她的鬢發,眼眸深處卻泛起一絲詭異的漣漪。
她一直在努力平複體內印力波動,但某種模糊的低語,卻從夢魘之咒解除的那一刻起,就在她靈魂深處悄然回響。
“……鏡之後,夢之外,憶之種,會帶你回家……”
“你不是她,卻是她的殼。”
“夢,未完。”
舞菲兒指尖微顫,強行鎮定心神,卻赫然察覺她魂印之核之下,那一枚被她以為已被斬斷的咒痕殘留,竟悄然生出一道銀灰色的紋絡,如藤蔓般延伸,緩慢地與她鏡魂的最深處融合!
“這是……不是咒鏈,不是魂創……它……在生長?”
她睜眼看向淩塵,聲音低啞卻震驚:
“塵……我體內,有個……‘種子’。”
淩塵瞬間反應,雙指探入其掌心魂脈,隻一刹,他的神情驟變。
“這是夢源力量……不是殘咒,是……被植入的記憶源核!”
“‘虛憶種子’……是夢姬燼月的秘術之一。它會在被種者完全恢複心神後緩慢蘇醒,將植入者想要灌輸的某段‘虛構記憶’,混淆與受體的真實魂憶,最終使其魂識扭曲,淪為記憶傀魂!”
淩雪臉色驟變:“也就是說,舞菲兒極可能……在未來某一刻,逐漸將‘自己’遺忘,轉而成為另一個人?”
舞菲兒咬唇,聲音有些顫:
“我夢中曾見一片‘血海’,鏡中有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披著黑色鏡羽,站在無數鏡魂之前,她稱自己為——鏡淵之主。”
淩玉瑤麵色凝重:“燼月想用菲兒的鏡魂當容器?那位鏡淵之主或許……便是她的一縷轉世記憶!”
淩塵雙拳緊握,沉聲道:
“我們必須儘快封鎖這枚虛憶種子的生長軌跡,否則她的魂印終會被改寫。”
“但要想剝離夢源記憶,必須前往‘映魂之海’,那裡曾是萬鏡流影之淵,也是夢姬曾最早顯化魂源的地方。”
舞菲兒低聲一笑,眸中卻有一絲決然:
“若真是我魂中有她的痕跡,那就由我自己親手……將它清除。”
她站起身,鏡羽翻舞,望向魂域西南。
“走吧,我不想再被誰寫入夢中。”
魘燭立於萬淵之底,遙望鏡魂方向,輕輕吐出三個字:
“虛憶開。”
燼月的笑聲低語隨之浮現:
“舞菲兒……鏡淵,終歸鏡淵。”
命魂聖域·寂源印壇西域
遠離主碑之地三千裡,有一片湮滅之境,昔年為萬鏡宗舊地,後因“鏡魂崩塌”被封鎖,曆代魂修皆稱其為——映魂之海。
相傳那片海域內,鏡影可攝魂,碎念可生靈,凡入海者,若內心有迷、魂中有偽,皆會被“真映”之光照出幻魂、虛憶,困於海中永世無法歸還自我。
此地,乃舞菲兒的一線生機所在,命運之輪悄然轉動於無垠的天際之下。
天幕染上了淡淡的灰藍,晨曦如細絲般斜斜灑落,為大地披上了一層柔和而神秘的光輝。四人腳踏靈印,身形輕盈地騰空而起,穿越了重重雲霧,步入了那遙遠而神秘的西域之地。
淩塵身姿挺拔,立於隊伍之首,他的周身環繞著十印寂源之力,宛如一層無形的護盾,緊緊守護著舞菲兒,確保她那脆弱的魂印氣息不被外界所擾,一路平穩前行。
舞菲兒則靜默無聲,那雙眸中時而閃爍著清醒的光芒,時而又被一片茫然所籠罩,仿佛她的心靈正被某種未知的力量所牽引,遊走在現實與虛幻的邊緣。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枚深藏於心的“虛憶種子”正隨著他們的接近而蠢蠢欲動,似乎正渴望著在這片未知的土地上綻放出奇異的光芒。
“映魂之海……那裡,究竟會為我揭示怎樣的過往與未來?”舞菲兒的聲音輕柔而細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仿佛是對即將揭曉的秘密既期待又畏懼。
淩塵聞言,目光堅定,語氣不容置疑:“無論映魂之海中映照出的是何人的身影,你,永遠是你,獨一無二的舞菲兒。”他的話語如同一股溫暖的力量,悄然湧入舞菲兒的心田,給予她前行的勇氣與信念。
“你,是舞菲兒。”
四日之後,映魂海·界邊
四人落於一片懸浮的鏡晶山巔,下方數千丈之外,是一片泛著藍銀幽光的海域,其海水非水,乃光流與魂力混合而成。
一麵麵鏡子般的海浪不斷泛起,每一次漣漪浮現,便有碎影如魂光般閃現,隱約可見有人影在其中低語、徘徊、掙紮。
“好像有人在海裡……”淩雪皺眉。
“不,那是他們的‘映念’,是魂識碎片。”淩玉瑤凝視海麵,歎道,“一旦踏入此海,便會與自身最深的記憶回響之地共鳴,那些過去、不願麵對的事,將會被重新映照。”
“真正的試煉,在心。”
舞菲兒深吸一口氣,抬足向海崖邁出第一步。
“等等。”淩塵抓住她的手,“你不是一個人。”
他看向淩雪與玉瑤,三人神魂同時解開部分防禦印鏈,以“魂鏈三息”的形式綁定彼此。
“印魂同鏈,若有人困於其中,我們可引魂救出。”
四人一同踏足映魂之海,海麵驟然升騰起一圈幽藍光幕,將他們的影子倒映在天穹。
刹那間——
舞菲兒隻覺身形微震,耳邊傳來數不清的低語:
“你不是你……你是她……你終將繼承鏡淵……”
她四周景象突變,映海幻象浮現:
那是她幼年時被送入鏡域的畫麵,那是她第一次覺醒鏡魂的記憶,還有一張被封印的陌生麵容,正緩緩從光影中顯現!
她聽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舞菲兒,你以為掙脫了夢魘,便掙脫了命運嗎?你身體裡那顆種子……是我留給‘我自己’的歸宿。”
與此同時,淩塵等人也各自陷入了屬於自己的“映魂鏡界”。
淩塵睜開眼,發現自己竟重新回到了“神農山雷淵”的深處,那時的自己不過十六歲,身為廢體之子,被淩族放逐之地,雷劫吞體,命魂不顯……
但這一次,那道雷光中卻多出一個影子,那影子,赫然是他自己,但臉上卻露出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冷笑。
“若你不是主角,那你是誰?”
“你隻是被命魂聖碑挑中的棋子。”
“這一切,不過是歸神九世留下的印軌。”
轟——!
雷光再次落下。
映魂之海·外環霧界
此地四麵被幽藍魂霧纏繞,空間扭曲,常人難以定位。而今,三道強大氣息,自霧海北端悄然踏入。
為首者披紅裘金紋,麵具遮容,僅露一雙紫瞳,眸中魂光流轉,如幽蛇般緩慢遊動。他正是血影族第三席魁者——玄魂血判·燼焱。
其後兩人,一人背負雙刃,一人持骨笛,皆為血影族嫡脈“蝕影十衛”之列。
“確認了嗎?”燼焱聲音低沉。
“是,魂霧波動異常,且有多道高位命印氣息集中,正值映魂海魂核最活躍之時。”持骨笛者輕聲回應。
“她……已開啟鏡魂夢界。”
燼焱舔了舔唇,目中竟泛出一絲狂熱與興奮:“好,很好……‘鏡淵主魂’即將破繭,這枚虛憶之種終於要開花了。”
“不過那幾個乾擾者……”背負雙刃者皺眉,“淩塵、淩雪、淩玉瑤三人聯印結陣,映魂海雖夢魂主導,但若被他們強行破界,恐不利我方強奪。”
燼焱卻淡淡一笑,抬指一點虛空。
“我們不需破陣……我們隻需,點火。”
話音落處,身後魂霧中一團暗影扭曲浮現,赫然顯現出一道三目魂影——圖靈殘部圖使“漠閻”。
他麵目蒼白,一身血圖破裂殘痕,卻依舊帶著冷漠森然的笑:
“圖靈不滅,夢圖恒存。”
“血影與圖靈,已於魘主之下結盟。”
“我們將共謀——鏡魂之心。”
霧界另一端,一座仿若蟲殼般的陣盤正緩緩展開,映魂海外圍同時亮起數十道黑紋印記。
那是圖靈舊部的“夢衍印網”。
漠閻聲音冰冷:
“她一旦鏡心覺醒,虛憶種子便會成為‘魂源共鳴點’,到時不需破界,夢中映魂自會向我等投射引路。”
“我們要做的,隻是布下‘奪印鎖陣’,在她蘇醒的刹那——鎖魂、引圖、轉印。”
燼焱輕笑接聲:
“然後,就能借她之體……映照出‘鏡淵舊界’的殘痕,再度喚醒夢魘大印。”
“魘燭親令,誰能重啟夢淵之界,誰便可承‘歸夢魂座’之位。”
漠閻點頭:“封七子雖已殘半,但你我皆明,淩塵如今已非彼時少年……必須快,不可拖。”
兩人目光越過魂霧,看向那片幻光流溢的映魂之海。
其上,一道道鏡波正逐漸升騰,有魂影浮現,有幻光顯現——預示著那片海的試煉者,正在接近心印之界。
遙遠的魂霧邊界,數道黑袍影子潛伏林中。
那是影封七子殘部——封暝與封羽二人正密謀而至。
封暝目光森冷:“那枚鏡淵之印……若被圖靈與血影奪走,夢主必怒。”
封羽低語:“……先讓他們鬥,等印裂之刻,我等再出手,吞魂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