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地,如潮水般向四方退去,一縷微光自命魂聖碑深處浮現,似幻非實,宛如古神夢中遺落的餘暉。淩塵的神魂踏入其間,天地豁然一變,眼前浮現出一方幽暗世界。這裡沒有真實的土地,沒有日月星辰,唯有無儘的幻影浮動,每一縷迷霧都仿佛蘊藏著命運的低語。
淩塵靜立虛空,身周道紋隱現,歸墟真解在這片幻域中自行運轉,像是與這方天地有某種原始的契合。倏然,一道低沉古老的聲音響起:“汝可明自身所求?”聲音如天道審問,沉重得讓人心神震顫。
淩塵抬眸望去,隻見虛空裂開,一尊巨大的金瞳浮現虛空,冷漠而威嚴,那是命魂之眼,是這幻域的意誌具象。與此同時,天地之間浮現出無數鏡麵般的光影,每一麵鏡影之中,都映照出淩塵人生中的一段經曆,從少年初入雷淵、到命圖初醒,再到九霄殿破局、血影族伏殺……甚至連他曾深埋心底的怨恨、掙紮、孤獨與希冀,都在這片幻象中被一一剖開。
“此為‘靈墟之問’,凡踏入命魂幻域者,需於心念之墟中立誓所求,並以魂證之。”那聲音再次響起,冷厲如刃。
淩塵目光冷峻,喃喃自語:“我所求者,非登臨絕巔之力,亦非超脫萬界之道……我所求者,不過是真相一線、命魂無悔。”
話音落下,四方幻境劇變,鏡影化為萬千碎片,如星雨般倒飛而回,凝聚成一道巨大的魂門。魂門之上篆刻著三字古文:“問靈門”。
轟然一聲,門扉洞開,一條光道延伸而出,儘頭竟是一座熟悉至極的古宅。那是淩塵記憶中早已消失的場景——他年幼時的家,雷光隱匿,風雨微冷。他屏息踏入其中,隻見一抹倩影在窗下靜坐,青衣素裳,麵容模糊,卻讓淩塵心神劇顫。
她的手中,正輕輕撫著一枚雷紋玉佩,那是他從小佩戴、從未離身的東西。
“塵兒,若有一日,你踏入命魂深淵,不必尋我。”她的聲音溫柔而遙遠,“你是光,是雷,是逆命而生的執火之子。你該走你自己的路,而非走我的舊夢。”
淩塵喉嚨發澀,心魂激蕩,他想喊出那個稱呼,卻終究隻能跪在窗外,一言不發。
下一瞬,那女子身影便如塵沙般散去,隨風飄散,幻境也在頃刻崩塌。
轟!
靈墟幻域驟然震蕩,淩塵魂識猛然回歸本體,隻覺命魂如烈陽沸騰,一道全新的命痕在其眉心緩緩浮現——其形如鎖,卻不為封印,而為開解命運之門。
與此同時,命魂聖碑表麵,那原本擴大的裂痕竟在微微收縮,碑身震動,似是認可了淩塵在幻境中的回答。
“靈墟之問已過,命門初啟。”古老碑文自行閃耀,碑下數道魂光升騰,竟是其他幾位也身處圖域的印者魂念共鳴。淩雪、淩玉瑤、舞菲兒的氣息在遠方浮現,她們也似察覺到淩塵命魂回歸,正疾速靠近。
而下一場真正的命魂問戰,已悄然醞釀。
天地化光,時空反轉。淩塵的神識落入第四道幻境時,一瞬之間,他仿佛失去了整個世界的聯係,耳邊萬籟俱寂,眼前卻是一片鮮豔欲滴的紅蓮之海。赤紅的水澤中,一座孤島靜靜懸浮,霧氣繚繞之下,一株聖蓮正緩緩綻放,花瓣之間,一抹倩影坐在蓮心之上,衣袂飄然如雪,宛若來自九天之外的神女,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逼視的寂冷。
淩塵怔住了,靈魂最深處某根隱秘的弦猛然顫動,那一刻,他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也聽見了來自血脈深處那股難以言喻的牽引。他緩緩踏上蓮海,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的靈魂上,劇痛與溫柔交織如夢。他知道,這一次的試煉,不隻是命魂的演化,不隻是記憶的碰撞,而是某種更深層次的因果——關於他的出生,關於那道從未被提及的身影,關於他命魂中一段封印至深的“情”。
“你來了。”那女子的聲音溫柔如水,卻在瞬間穿透幻象直達靈台。
淩塵喉嚨一緊,聲音乾澀地響起:“你……是誰?”
“我是你最該遺忘,卻也是你永遠不會忘記的人。”
那女子的唇角微翹,卻不笑,眼神像是看透了天地萬法。“在你體內,有一道被歲月封鎖的誓言,那是你父親以命封印的因果,也是我用半世魂魄換來的執念。”
淩塵心頭一震,體內雷霆之力瞬間翻湧,命魂浮現,吞道之痕若隱若現。他試圖靠近,卻發現四周蓮海正在燃燒,紅蓮之火映照著他眼中的迷惘與痛楚。那女子起身,踏空而來,每一步都似乎走在時光深處的回憶上。“命魂若有靈,因果自重現。你來到這裡,是為了明悟命的本質,還是為了執著那注定得不到的答案?”
淩塵咬緊牙關,聲音低啞卻堅定:“我想知道我是誰——真正的我。我要知道,我的命魂之痕,為何吞儘一切,卻留下一道無法填補的空缺!”
女子神情微動,輕輕抬手,一道血色印記浮現在她眉心,與淩塵體內那道“歸神印”產生劇烈共鳴。刹那間,幻境崩塌,蓮海倒灌入空,四象神紋從虛空浮現,演化一幕幕塵封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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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蒼茫古戰場。天裂,地碎,無數身影在血雨中廝殺。而在戰場儘頭,一名白衣女子孤身擋在一具被封印的屍骸前,周身光焰熊燃,魂力湮滅卻不退半步。
“那一戰,你父親隕落,命圖潰散。是我以血為媒,將你送入世間,斬斷你與歸神之軀的聯係,隻為讓你能像凡人那般活下去……”
淩塵瞳孔猛縮。那身影,那份無言的守護,那來自記憶深處從未浮現的溫柔……原來竟是她?!
他跪倒在燃燒的紅蓮之中,喉嚨發澀如刀刮:“你……就是我母親?”
那女子微笑,眼中卻已有淚光湧動。她沒有回答,而是轉身向遠處走去,聲音卻依舊飄渺:“命圖的儘頭,是輪回的起點。你的使命,並非為我而來。去吧,去完成你該走的路。”
她的身影,漸行漸遠,終被紅蓮火海吞沒。
幻境崩碎,淩塵猛然睜開雙眼,已然跪伏在命魂石碑前,掌心中那枚早已寂靜的歸神印此刻流光溢動,似有一道柔光自他靈魂中散開,悄然彌合那道無法觸及的空白。
他站起身,眸光清澈,神魂沉穩,仿佛跨越了無數歲月。他知道,他未真正見過她的臉,也未曾得過一個真實的懷抱,但那份執念,那份無言的情,卻足以讓他踏碎天命,走到天地之外。
“娘,我記住你了。”他輕聲呢喃,背影已然昂然,直麵即將到來的命魂終試。
烏黑的天穹緩緩閉合,如沉墜的世界棺槨,將整個幻境化作無儘的黑夜。淩塵的身影緩緩自夜色中顯現,立於一方孤山之巔,四周死寂,連風都仿佛被時間封印。他的身後,是破碎的星圖與散落的命魂碎片,前方卻是一座被血與火構築的斷崖,崖下,是一座座熟悉的屍骸靜靜躺臥,每一具屍體的麵孔,都屬於他一生中最重要之人——族兄淩天陽、師姐淩玉瑤、舞菲兒、淩雪,甚至還有那張模糊卻溫柔的麵容……母親。
“不!這不是真的!”淩塵低吼,拳頭緊握,體內雷光如潮奔湧,他試圖衝破這片虛妄,卻每一步踏出,崖下的屍骸就越逼真一分。他身形震顫,那些被他拚命守護的人,如今卻化作亡魂,冷冷注視著他。
“你執念太深,終將成魔。”一個蒼老且空洞的聲音自黑暗中響起,如天外之音,飄忽難測。淩塵目光驟冷,抬頭望去,一道灰袍虛影緩緩凝成,對方沒有五官,隻有一張空白麵孔,但那股威壓卻如古神俯瞰眾生。
“你是誰?”淩塵低聲問道,命魂微顫,雷霆之息在指尖躁動。
“我是你,也是你命魂中無數可能之一。”那虛影淡淡道,“在命圖的深淵之下,你將麵對命魂的第二問——‘寂滅之願’。你若放下所有執念,便可安然脫身。否則,你的魂,將永陷此淵。”
“執念……是我活著的根!”淩塵怒吼,一步踏前,腳下大地轟然崩塌,雷霆轟鳴化作雷魂長槍,自他手中瞬凝。他抬槍直指那灰袍之影,“你用假的幻象欺我、惑我、逼我自毀,我便斬破此境,看你還能藏多久!”
灰袍人沉默,下一瞬,虛空驟裂,那些“屍骸”竟一一站起,眼神空洞,卻口中呢喃同一言:“若你沒出生,是否我們就不會死?”
聲音如咒,紮進淩塵心魂深處。他瞳孔一縮,那一瞬,他幾乎失控。
“閉嘴!”他一聲暴喝,雷槍驟然投擲而出,橫空十丈,撕裂無數幻影,崩碎崖底的命魂殘影。灰袍虛影一滯,終於露出一絲波動,“你……未被幻境吞噬?”
淩塵一步踏入虛空,眼眸中映著母親在血光中抱他逃亡的片段,那些藏在命魂深處最不願提及的記憶,此刻卻成為他破境的燃料。
“我未曾背負你們的生,但我將以我的命,為你們赴死也不悔!”話音落下,雷光如龍騰躍,他衝向灰袍身影,雷槍貫魂,命魂之火燃儘幻象。
轟然一震,幻境裂出一道光痕,淩塵自黑夜中一步踏出,渾身浴血,命魂之軀幾近崩潰,神魂卻前所未有的清明。
這一刻,他成功穿越命魂第二問——寂滅之願!
而在幻境之外,命魂聖碑深處,一枚原本裂開的古符,竟在輕微震動間,緩緩閉合一線縫隙……遠古意誌,似乎再次動搖。
昏沉的天色仿佛被無形的法則壓製,灰蒙蒙一片,淩塵身影緩緩從黑海邊緣走出,腳步依舊沉穩,但眉宇間多了幾分淩厲的鋒芒。他身上環繞的雷霆之力隱隱震蕩,與體內新凝聚的命魂印記共鳴,那是幻境試煉之後留下的痕跡,不屬於現實,卻真實地改變了他的意誌。
這一刻的他,早已不再是初入命魂圖源的少年。經曆了與“過往之母”虛影的對話,夢境中的雷淵之死,以及身陷“雷獄輪回”中的九重自證,他的意誌已穿越生死的邊界,在破滅與重塑中完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升華。他終於理解,所謂命魂,並非隻是力量的寄托,更是過去與未來之間、宿命與選擇之間的交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