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了!!”
怒吼聲如同海嘯,從食堂的每一個角落爆發出來!幾十個被徹底激怒的農村學生,猛地摔掉了手中的飯盒、搪瓷缸子、包子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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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啪嚓!”“咚!”
搪瓷碎裂聲、鋁盒撞擊聲、食物被踐踏的聲音響成一片!狼藉滿地!如同被風暴肆虐過的戰場!
“走!”夏侯北大手一揮,沾著湯汁和碎片的軍綠色衣袖在渾濁空氣中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去操場!讓他們看看!我們不是任人宰割的豬玀!”
他率先轉身,邁開大步,如同出征的將軍,頭也不回地朝著食堂大門外走去!身後,是幾十個沉默而憤怒的身影,如同決堤的洪流,緊緊地跟隨著他!他們丟下了飯盒,丟下了食物,也丟下了最後一絲對這個冰冷食堂的幻想!人群中,一個身影——周強,眉頭緊鎖,快速瞥了一眼行政樓的方向,手指下意識地摸向口袋裡的手機邊緣,隨即又迅速跟上隊伍,消失在門口。
第三章:泥濘中的戰歌
初春午後的操場,在凜冽寒風中顯得格外空曠蕭瑟。枯黃的草皮尚未返青,裸露著大片灰黑色的凍土。寒風像無數把冰冷的刀子,無遮無攔地刮過,卷起塵土和枯葉碎屑,打在臉上生疼。巨大的、鏽跡斑斑的籃球架孤零零矗立。遠處教學樓的輪廓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沉默著。
三十多個農村學生,在夏侯北的帶領下,沉默地來到操場中央。沒有散開,沒有喧嘩。他們像一群被逼到懸崖邊的戰士,又像一群舉行古老儀式的朝聖者,默默地、一個接一個地,在冰冷堅硬、布滿碎石和凍土疙瘩的地麵上,盤膝坐了下來!
沒有口號,沒有標語。
隻有沉默。
一種比怒吼更沉重、比寒風更刺骨的沉默!
他們穿著單薄破舊的冬衣,在凜冽寒風中,挺直了腰背。風吹亂了枯黃的頭發,寒意穿透薄衫,侵襲著年輕卻早已被苦難磨礪得粗糙的身體。一張張凍得發青發紫的臉上,沒有恐懼退縮,隻有一種近乎凝固的、決絕的平靜。空蕩蕩的胃囊在寒冷中無聲抗議,但他們的眼神卻異常明亮,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和不容踐踏的尊嚴。夏侯北坐在最前方,脊梁挺得筆直,如插在凍土裡的標槍。軍綠色的舊絨衣敞著懷,寒風灌入,吹得衣襟獵獵作響,隱約可見裡麵洗得發白的舊襯衣。他沾著泥汙的臉頰緊繃,嘴唇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深陷的眼窩裡,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鋒,死死釘在操場另一端——行政樓的方向。他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撚著軍裝下擺一枚幾乎磨平的礦工徽章——那是父親夏侯建國留下的唯一紀念。
寒風呼嘯,卷起塵土,吹動著學生們單薄的衣角。死寂,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這片冰冷的土地上。
突然——
一個極其微弱、帶著濃重鄉音的哼唱聲,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怯生生地、試探性地,從人群中間響起:
“哎——山高高不過臥牛嶺哎…”
聲音細弱,帶著顫抖,在寒風中幾乎被吹散。
緊接著,旁邊另一個聲音,同樣帶著濃重的鄉音,卻更加粗粞沙啞,像被砂紙磨過,勇敢地跟了上來:
“水深深不過…牛頭溝的水喲…”
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第一顆石子!
第三個聲音加入了,第四個,第五個…越來越多!
聲音起初雜亂不成調,帶著各自家鄉的口音腔調。但漸漸地,它們開始彙聚,交融,在刺骨寒風中,頑強地、不屈地凝聚成一股雖然粗粞沙啞、卻蘊含著磅礴力量的和聲!那是祖輩流傳下來的、浸透汗水和苦難的山歌調子,旋律中的蒼涼、堅韌和不屈,如同從大地深處湧出的岩漿,灼熱地流淌在每一個歌唱者的血脈之中!
“石硬硬不過…山裡人的骨哎…”
“路長長不過…討生活的腿喲…”
歌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整齊!如同低沉的、壓抑了太久的雷鳴,在空曠的操場上空滾過!三十多個年輕的聲音彙聚在一起,穿透凜冽寒風,刺破令人窒息的死寂!他們閉著眼,仰著頭,任由寒風刮過臉龐,任憑凍得麻木的嘴唇開合,將所有的憤怒、委屈、控訴和不屈,都融進了這蒼涼悲愴的歌聲裡!
歌聲如同無形的利刃,割裂了行政樓虛假的平靜!
“反了!簡直反了天了!”校長鄭明站在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肥胖的手指死死摳著冰冷的窗框,氣得渾身肥肉都在顫抖。他看著操場上那黑壓壓一片靜坐的身影,聽著那穿透玻璃隱隱傳來的、如同號角般的山歌聲,臉色鐵青,嘴唇哆嗦著。“無法無天!聚眾鬨事!衝擊食堂!現在還敢罷餐靜坐!唱反調!這是要造反嗎?!”他猛地轉身,對著身後噤若寒蟬的政教主任王海峰和幾個保安頭目咆哮,唾沫星子噴了他們一臉,“還愣著乾什麼?!給我把他們轟散!立刻!馬上!用儘一切手段!出了事我擔著!”他肥胖的手指重重敲在玻璃上,震得窗框嗡嗡作響。
王海峰臉色同樣難看,他看著窗外那沉默而堅定的隊伍,尤其是隊伍最前方那個如磐石般的身影——夏侯北,眼底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和怨毒。他咬了咬牙,對著保安隊長一揮手,聲音陰冷:“聽見校長的話了嗎?去!把高壓水槍拉出來!給他們‘降降溫’!看他們還唱不唱得出來!”他的目光掃過操場,注意到行政樓另一扇窗戶後,一個清麗的身影——林雪薇,正蹙眉凝望著操場上的景象,手指緊緊攥著窗簾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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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隊長是個滿臉橫肉、眼神凶狠的壯漢,聞言臉上露出殘忍的興奮,用力一點頭:“是!王主任!保證讓他們清醒清醒!”他一揮手,帶著幾個膀大腰圓的保安,如狼似虎地衝出了辦公室。
幾分鐘後,操場邊緣傳來刺耳的柴油發動機轟鳴!
一輛漆成深綠色、鏽跡斑斑的舊式消防三輪車,如同猙獰的鋼鐵怪獸,咆哮著衝上操場邊緣水泥地,車頭正對靜坐人群!車鬥裡,赫然架設著一台粗壯的、泛著冰冷金屬幽光的——高壓水炮!粗大的黑色橡膠水管連接著車鬥底部的水泵,水泵在柴油機驅動下發出沉悶有力的“突突”聲,如同野獸的低吼。
一個保安跳下車鬥,粗暴地扯開水炮的操作杆,另一個保安則獰笑著,將冰冷堅硬的金屬炮口,緩緩地、精準地對準了操場中央那三十多個在寒風中靜坐歌唱的身影!炮口在灰白天光下閃爍著無情的、死亡般的寒光!
“預備——!”保安隊長站在車旁,臉上帶著施虐般的興奮,高高舉起了右手!
柴油機的咆哮聲陡然拔高!水泵瘋狂運轉!粗大的水管瞬間繃緊,如同蓄勢待發的巨蟒!
第四章:水龍下的脊梁
“放——!!!”
隨著保安隊長那隻手狠狠劈下!
“嗡——轟!!!”
一聲沉悶而恐怖的巨響!
一道粗大的、凝練如同白色巨蟒般的高壓水柱,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聲,以雷霆萬鈞之勢,從冰冷的金屬炮口中狂暴地噴射而出!
目標——直指靜坐的人群!
第一道狂暴的水龍,如同白色的攻城巨錘,帶著千鈞之力,狠狠地轟擊在靜坐人群的前排!
“啊——!”
“唔…!”
“噗通!”
慘叫聲、悶哼聲、身體被巨力衝撞倒地的聲音瞬間炸開!
冰冷刺骨的水柱,如同無數根鋼針,狠狠紮進皮膚,刺入骨髓!巨大的衝擊力將前排幾個猝不及防的學生猛地掀翻在地!單薄的冬衣瞬間被徹底浸透,沉重如鐵甲!冰冷的水流灌進領口、袖口,瘋狂帶走身體裡最後一點可憐的熱量!身體砸在冰冷堅硬、布滿碎石凍土的操場地麵上,劇痛伴隨著刺骨的冰寒瞬間傳遍全身!
水炮炮口在保安操控下,如同死神的鐮刀,開始左右橫掃!
“轟轟轟——!!”
粗大的白色水龍瘋狂地肆虐著!無情地抽打著那些在寒風中靜坐的身影!
操場上瞬間變成了水與憤怒交織的煉獄!
冰冷的水柱狠狠抽打在學生們的頭上、臉上、身上!打得他們東倒西歪!打得他們呼吸困難!打得他們睜不開眼!刺骨的寒冷如同毒蛇噬咬,讓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頭發被水柱衝得緊貼頭皮,水流順著臉頰、脖頸瘋狂灌進衣服裡!厚重的冬衣吸飽冰水,如同千斤重擔,死死拖拽著他們!
歌聲被粗暴地打斷!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嗆咳、壓抑的呻吟和憤怒的嘶吼!
“起來!跟他們拚了!”一個被衝倒在地的男生掙紮著想爬起來,嘶聲怒吼,水珠不斷從他額發滴落,劃過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頰。
“彆動!坐著!!”夏侯北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他同樣被一道橫掃而來的水柱狠狠擊中左肩!巨大的衝擊力打得他身體猛地一晃,冰冷刺骨的水流瞬間浸透了他半邊身體!但他硬是咬緊牙關,憑借驚人的意誌力穩住了身體!他依舊盤膝坐在冰冷刺骨的泥水裡,任由狂暴的水柱抽打在身上,如同一塊在激流中巋然不動的礁石!他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水,頭發濕漉漉貼在額前,水流順著剛毅的下頜線不斷滴落。他深陷的眼窩裡,那冰冷的火焰非但沒有被澆滅,反而燃燒得更加熾烈、更加瘋狂!他死死地盯著那台噴吐著白色惡龍的猙獰水炮,盯著那些在水炮後麵獰笑的保安,目光如同穿透地獄的火焰!他放在膝上的手,指節捏得發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幾道月牙形的血痕。
“都坐穩了!!”他用儘全身力氣嘶吼,聲音穿透水流的轟鳴,“讓他們看看!我們的骨頭——是凍不碎!衝不垮的!!”
他的吼聲,如同黑暗中的燈塔,瞬間穩住了混亂的局麵!
那些被衝倒的學生,掙紮著,互相攙扶著,在冰冷的水柱抽打和刺骨的寒風中,頑強地重新坐直了身體!任憑水流如鞭子般抽打,任憑寒冷如毒蛇般噬咬,任憑沉重的濕衣如同枷鎖!他們咬緊牙關,挺直了脊梁!用沉默的、濕透的、顫抖的身軀,在冰冷的泥濘中,築起了一道不屈的、悲壯的城牆!張二蛋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虛弱的身體,但他努力挺直腰背,從懷裡掉出一張被水浸濕、邊緣卷曲的貧困證明單,他看也沒看,隻是用凍得發紫的手,更緊地抓住了旁邊同伴同樣冰冷的胳膊。
高壓水龍依舊在瘋狂地噴射、掃蕩!冰冷的水柱無情地衝刷著這片沉默的陣地。渾濁的泥水在凍土上肆意橫流,衝刷出一道道蜿蜒的、如同淚痕般的溝壑。學生們濕透的舊棉襖,在泥水的浸泡下,顏色變得更深沉、更凝重。水流在他們身上衝刷,寒冷侵蝕著他們的意誌,但他們的眼神卻穿過冰冷的水幕,穿過肆虐的寒風,死死地、不屈地望向同一個方向——那象征著不公和壓迫的行政樓。每一道水柱的衝擊,都在泥濘的地麵上畫出掙紮的痕跡。
在行政樓巨大的落地窗後,校長鄭明那張肥胖的臉上,最初的暴怒已被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取代。他看著那片在高壓水龍肆虐下依舊頑強凝聚、沉默如山的“泥塑群雕”,尤其是最前方那個在泥水中紋絲不動的軍綠色身影,眉頭緊緊鎖成了一個疙瘩。他肥胖的手指煩躁地敲擊著窗台,發出沉悶的“篤篤”聲。他身後,王海峰的臉色也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湊近鄭明,壓低聲音急促地說著什麼,目光不時掃向操場,又瞟向校長辦公桌上的電話。而在更高一層樓一扇不起眼的窗戶後,林雪薇緊咬著下唇,看著操場上發生的一切,眼中充滿了震驚和複雜難明的情緒,她下意識地拿出手機,屏幕的光映亮了她蒼白的臉,手指在撥號鍵上方微微顫抖,卻最終沒有按下去。她的目光,牢牢鎖定了那個在泥水中挺直脊梁的軍綠色身影。
操場邊緣,高壓水炮的柴油機仍在發出歇斯底裡的咆哮,白色的水龍肆虐不休。然而,那三十多道坐在泥濘中的身影,如同被冰封的火山。沉默,在巨大的轟鳴聲中,醞釀著更可怕的力量。行政樓巨大的陰影,正緩緩覆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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