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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活著爭論(1 / 2)

活著,或沉重的呼吸

深秋的寒意,已不再是薄霜,而是凝固的鉛,沉甸甸地灌注進臥牛山中學每一塊磚石的縫隙,每一寸凍土深處。高三2)班的教室,窗戶緊閉,玻璃上凝結著厚厚一層渾濁的水汽,將窗外鉛灰色的、低垂欲墜的天幕暈染成一片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混沌灰白。光禿禿的樹枝在凜冽的寒風中瘋狂地扭曲、抽打,枯槁的影子投在蒙塵的玻璃上,如同無數鬼魅在無聲地掙紮、嘶吼。教室裡,一股沉悶得令人胸口發疼的氣息彌漫著——那是舊書籍年深日久的黴味、粉筆灰乾燥嗆人的粉塵味,以及幾十個少年人因寒冷和無形重壓而壓抑、滯澀的呼吸,混合發酵出的沉重氣體,沉甸甸地淤積在每個人的肺腑之間。

趙建國站在三尺講台前,手裡捧著的不是慣常的教案,而是一本卷了邊、封麵磨損嚴重、連燙金的書名都模糊不清的舊書——餘華的《活著》。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肩線垮塌、肘部磨出毛邊、露出灰白襯裡經緯線的藏藍色舊中山裝,脊背似乎比記憶中的弧度更深地彎折下去,像一張不堪重負的弓。鬢角新添的霜雪在頭頂昏黃日光燈管慘淡的光線下,刺眼地閃爍著。他清瘦的臉頰上,刻著刀削斧劈般深刻的疲憊紋路,眼窩深陷,顴骨高聳,然而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如同幽深的古井裡投入了兩顆寒星,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仿佛能洞穿靈魂的穿透力,緩緩掃過台下幾十張年輕、卻過早地被生活蒙上沉重陰翳的臉龐。

他低低地咳嗽了兩聲,聲音在死水般寂靜的教室裡顯得格外清晰、沙啞,如同砂紙摩擦著生鏽的鐵皮。他翻開那脆弱發黃的書頁,紙張發出不堪重負的、仿佛隨時會碎裂的呻吟。他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滯澀,卻像一把生了鏽的鈍刀,緩慢地、極其用力地割開教室裡凝固如瀝青的空氣:

“今天,我們讀《活著》。”他頓了頓,目光沉沉地落在書頁上那個飽經滄桑、仿佛承載了千年苦難的名字上,“福貴,一個普通的農民。他的一生……”趙建國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像一株被命運反複揉搓、踐踏、連根拔起又隨手丟棄的野草。他失去了祖傳的土地,失去了潑天的富貴,失去了雙親,失去了溫順堅韌的妻子家珍,失去了活潑懂事的兒子有慶,失去了聾啞卻純善的女兒鳳霞,最後,連他僅剩的、相依為命、如同生命最後一點微光的外孫苦根,也被一碗撐破肚皮的豆子……帶走了……”

趙建國的聲音沒有任何刻意的煽情,沒有戲劇化的抑揚頓挫,隻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平實。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剛從冰窖裡取出的、棱角分明的石子,投入台下那潭死水般的寂靜,激起一圈圈無聲的、卻沉重得令人心顫的漣漪。他講到福貴在血肉橫飛的戰場上目睹屍山血海,講到他在餓殍遍野的饑荒年代眼睜睜看著至親至愛一個個在懷中咽氣,講到他牽著那頭同樣衰老不堪、被喚作“福貴”的老牛,在荒涼的田埂上日複一日地孤獨行走,對著空曠死寂的田野,一遍遍呼喚著那些早已被黃土掩埋的名字……聲音像被風乾的枯葉,在冰冷的空氣中飄蕩。

“他活著。”趙建國終於抬起眼,目光如同沉重的磨盤,沉沉地壓向台下每一張年輕的麵孔。“經曆了所有這一切非人的苦難,失去了生命中所有重要的、溫暖的牽絆,他依然……活著。”他微微停頓,仿佛在咀嚼這“活著”二字背後難以言說的重量,“像他後來對那頭牛說的,活著,就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榮耀、財富、夢想,或者……意義。”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一種對苦難本身那巨大到令人絕望的韌性的無奈確認。“這是一種……承受,一種……在命運的碾盤下,把自己壓扁了、碾碎了,骨頭渣子混著血咽下去,也要活下去的……韌性。”

教室裡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乾了所有溫度,凍結成一塊巨大的冰坨。隻有壓抑到極致的呼吸聲,以及後排角落裡無法壓製的、沉悶的咳嗽——張二蛋用拳頭死死抵住嘴唇,每一次嗆咳都撕扯著胸腔,瘦削的肩膀劇烈地聳動。許多穿著單薄舊衣的農村學生深深地低垂著頭,目光空洞麻木地落在自己磨破露出線頭的袖口,或是凍得開裂、滲著血絲的指甲縫上。趙建國口中那個遙遠而模糊的“福貴”,此刻像一麵冰冷而清晰的鏡子,無比殘酷地映照出他們父輩、祖輩在黃土地裡掙紮求存、佝僂如蝦米的沉重身影。承受,韌性,活下去……這些從書本裡跳出來的詞彙,對他們而言,不是抽象的文學概念,而是每天呼吸的空氣裡都帶著的鐵鏽味,是飯桌上永遠稀薄寡淡的糊糊,是父母眼中揮之不去的愁苦。一種巨大的、無聲的共鳴和更深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無聲地漫過教室後排。

淚水的質問與陰影中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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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沉重的、幾乎要將人溺斃的靜默中——

教室前排,一個纖細的身影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猛地彈起!

是林雪薇。

她穿著一件質地精良、觸感柔軟的米白色羊絨衫,襯得她脖頸修長,肌膚在昏黃燈光下泛著細膩的冷光。然而此刻,她那張總是保持著優雅距離感的精致臉龐,卻血色儘褪,蒼白得像一張脆弱的宣紙。嘴唇無法控製地微微顫抖著。那雙清澈如秋水的眼眸裡,此刻蓄滿了搖搖欲墜的淚水,如同兩泓瀕臨決堤的苦水湖,劇烈地閃爍著痛苦、巨大的困惑和一種前所未有的、幾乎要將她撕裂的掙紮。

“趙老師!”她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哭腔,像被尖銳的玻璃碎片哽住了喉嚨,猛地衝破了教室裡死寂的帷幕,顯得如此突兀而尖銳,瞬間撕裂了所有壓抑的偽裝。她纖細的手指死死抓住課桌冰冷的邊緣,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繃緊、泛出死寂的青白,單薄的身體甚至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爆發而微微搖晃,仿佛隨時會倒下。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間聚焦在她身上。前排穿著光鮮的城市學生們,臉上寫滿了驚愕與不解,後排低著頭的學生們也抬起了頭,眼神複雜。

“承受?韌性?”林雪薇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瀕臨崩潰邊緣的、近乎淒厲的質問,淚水終於決堤,洶湧地順著蒼白光滑的臉頰滾落,砸在她麵前攤開的、嶄新的、封麵光潔的《活著》書頁上,迅速洇開一小片深色的、不規則的濕痕。“趙老師,福貴……他為什麼不反抗?!他經曆了那麼多不公!那麼多苦難!被地主奪走祖產,被強行拉去當兵送死,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個在眼前悲慘地死去……他為什麼不憤怒?!為什麼不抗爭?!為什麼隻是像個……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一樣承受?!忍受?!”

她的聲音因激動而劇烈顫抖,充滿了對自己過往認知的巨大顛覆和對趙建國口中那“韌性”的強烈拒絕與本能排斥。“忍受這樣的命運,像圈裡的牲口一樣麻木地活下去,這……這真的就是您說的‘活著’嗎?!這難道不是……不是一種……比死亡本身還要巨大、還要悲哀的……屈辱嗎?!”她仿佛第一次如此赤裸裸地、毫無緩衝地看到了自己精致世界之外那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黑暗深淵,這認知帶來的劇烈衝擊讓她頭暈目眩,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住。她需要一個答案,一個能解釋這巨大荒謬的答案!

趙建國看著眼前淚流滿麵、渾身顫抖的林雪薇,眼神複雜得如同糾纏的亂麻。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試圖解釋這沉重如山的現實,解釋那無邊的黑暗與個體力量的渺小,解釋那“活著”本身在絕境中迸發出的、卑微卻真實的力量……然而,喉嚨卻被無形的、滾燙的沙礫死死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這個女孩天真的、帶著血淚的質問,像一把淬了毒的鋒利錐子,不僅刺向福貴,更狠狠地刺向他內心深處同樣存在的、無法解答的困惑和無邊無際的無力感。反抗?向誰反抗?如何反抗?這沉重如山的現實,這盤根錯節的羅網……

就在這時,一個極其微弱、仿佛來自地底最深處、被絕望浸透的聲音,在教室後排最陰暗的角落裡幽幽響起,像一縷隨時會斷掉的遊絲。

“能活著……能吞糠咽菜地喘著氣……能睜著眼看到明天的太陽……對有些人來說……就已經是……是用儘這輩子所有力氣……在反抗了……”

聲音來自李小花。她穿著那件洗得發白、幾乎看不出原色、袖口磨得油亮發硬的舊棉襖,身體深深地佝僂著,幾乎要將整個瘦小的身軀都縮進課桌投下的那片濃重陰影裡。她低著頭,長長的、枯黃打結的劉海像一頂破敗的草帽,嚴嚴實實地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個瘦削得幾乎隻剩皮包骨的下巴,和兩片乾裂脫皮的嘴唇。她沒有看任何人,目光如同被焊死,死死盯著自己麵前攤開的、同樣破舊的語文書——那書頁的空白處,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寫滿了無數個小小的、用力刻進紙纖維裡的“忍”字!那些“忍”字歪歪扭扭,一個疊著一個,像無數道醜陋的傷疤,又像無數隻絕望的眼睛,爬滿了紙頁的每一寸空白,無聲地尖叫著。

她的聲音輕得像一陣掠過墳頭的陰風,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被生活徹底磨平棱角的疲憊和一種認命般的、近乎死寂的麻木。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千瘡百孔的肺腑深處,硬生生擠壓出來的、帶著濃重鐵鏽味的血沫子。

“反抗?”她似乎在對著書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忍”字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回答林雪薇那遙遠得如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天真的質問,聲音飄忽不定,卻字字如淬了冰的針尖,紮進人心最柔軟的地方,“餓著肚子……頂著彆人的白眼和唾沫星子……挨著凍……忍著打罵……還能喘著氣……還能睜著眼……還能想著熬過今天……明天……後天……這……這難道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唯一能做的……反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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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在膝蓋上的、同樣枯瘦的手,無意識地、神經質地絞緊了自己破舊棉襖那磨得發亮的下擺,布料在指下發出細微的、不堪重負的呻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繃緊、突出,泛著一種毫無生氣的青白。那細若遊絲、卻重逾千斤的聲音,如同投入滾沸油鍋的一滴冰水,瞬間在死寂得令人窒息的教室裡轟然炸開!

碎裂的蛛網與站著的嘶吼

林雪薇猛地轉過頭,那雙被淚水洗過的、通紅的眼睛難以置信地、死死地盯住角落裡那個幾乎要與陰影融為一體的身影。吞糠咽菜?喘著氣?睜著眼?想著明天?這就是反抗?這和她從小被教導的、書本裡謳歌的、影視劇裡塑造的——那些充滿英雄氣概、振臂一呼、改天換地的“反抗”截然不同!這太卑微!太絕望!太……像蜷縮在泥濘裡的螻蟻了!這顛覆性的、赤裸裸的認知,像一把生鏽的鈍鋸,在她剛剛被趙建國顛覆的世界觀上,又狠狠地、反複地拉扯!讓她臉上的淚水更加洶湧,內心充滿了巨大的混亂、一種被冒犯般的尖銳刺痛,以及一種更深沉的、無法言說的恐懼。她無法理解!更無法接受!

城市學生們的臉上,則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錯愕、困惑,甚至浮上了一絲居高臨下的、毫不掩飾的鄙夷。前排一個穿著嶄新名牌羽絨服的男生,嘴角難以抑製地向上扯了扯,發出一聲極輕卻清晰無比的嗤笑,和同桌飛快地交換了一個“荒謬至極”、“不可理喻”的眼神。在他們看來,李小花這番如同夢囈般的話語,簡直是對“反抗”這個神聖而光輝詞彙的褻瀆和玷汙。

而教室後排那些穿著寒酸的農村學生們,在李小花的低語炸響後的短暫死寂中,許多人都默默地、更深地低下了頭,仿佛要將自己埋進塵埃裡。李小花的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鼓槌,精準地敲打在他們心上最痛、最麻木、最習以為常的地方。那不是什麼深奧的道理,那就是他們每天呼吸的空氣,是他們父母被生活壓彎的脊梁發出的呻吟,是他們自己掌心被凍裂的傷口裡滲出的、帶著鐵鏽味的血絲。麻木?認命?卑微?是的,或許就是如此。活著,用儘全身力氣、卑微到泥土裡地活著,就是他們唯一能抓住的、對抗這無邊絕望深淵的方式。他們攥緊了藏在桌下的拳頭,指甲深深陷進凍得麻木的掌心皮肉裡,卻感覺不到絲毫痛楚,隻有一片冰冷的、無邊無際的死寂在蔓延。

就在這巨大的認知鴻溝和洶湧的情緒漩渦將教室徹底撕裂成兩個無法理解的世界,空氣緊繃得如同拉到極限、下一秒就要斷裂的弓弦時——

“哐當——!!!”

一聲如同山崩地裂、驚雷炸響般的巨響,毫無預兆地、狂暴地撕裂了所有壓抑的寂靜、無聲的對抗和冰冷的絕望!

是夏侯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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