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一聲如同被逼到絕境的受傷野獸發出的、狂暴到極致的怒吼,猛地從鄭明喉嚨深處炸開!徹底撕碎了他精心維持的儒雅表象!那張保養得宜、平時總是掛著寬和假笑的臉,瞬間漲成了駭人的紫紅色,額角、脖頸乃至太陽穴處,粗大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根根暴凸、瘋狂蠕動!儒雅的金絲眼鏡後麵,那雙眼睛瞪得溜圓,布滿了駭人的血絲和一種被徹底扒光、當眾羞辱的、歇斯底裡的狂怒!
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失去理智的雄獅,猛地從那寬大舒適的真皮座椅裡彈射而起!巨大的力量帶得那沉重的座椅“嘎吱”一聲刺耳的尖叫,向後滑出半米遠,狠狠撞在後麵的書櫃上!他看也沒看,如同條件反射般,順手抄起手邊那本厚厚的、硬殼精裝燙金的《現代教育管理學》教案——那是他裝點門麵、彰顯學術身份、卻從未認真翻過哪怕一頁的華麗裝飾品——用儘全身的力氣,帶著所有被戳穿的羞惱、被挑戰權威的暴戾、以及內心深處隱秘的恐懼,朝著辦公桌對麵那個還在激動控訴的、佝僂而渺小的身影,狠狠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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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建國!你他媽找死——!!!”
“呼——!”
沉重的、如同磚頭般的精裝教案,帶著淩厲的破空聲,如同出膛的炮彈,裹挾著鄭明所有的惡意與瘋狂,精準無比地砸向趙建國的麵門!
事發太過突然!趙建國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悲憤都傾注在手中的“證詞”和對鄭明的控訴上,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閃避的反應!他甚至隻看到一道黑影帶著風聲呼嘯而來!
“砰——!!!!!!”
一聲沉悶得令人心臟驟停的巨響!
教案那堅硬如鐵的、帶著鋒利棱角的硬殼書脊,如同沉重的鐵錘,狠狠地、結結實實地砸在了趙建國左側顴骨之上!
巨大的、難以想象的衝擊力瞬間爆發!趙建國的頭顱被砸得猛地向右一偏!那副本就搖搖欲墜、纏著肮臟膠布的舊黑框眼鏡,如同斷線的風箏般被狠狠甩飛出去,“啪嗒”一聲脆響,摔在遠處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板上,鏡片瞬間四分五裂!
劇痛!麻木!眩暈!惡心!
趙建國隻覺得左臉仿佛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過,又像是被重錘砸碎了骨頭!難以形容的劇痛和瞬間的麻木感如同電流般炸開,席卷了半邊頭顱!緊接著是溫熱的、粘稠的液體如同決堤的洪水,順著破裂的顴骨皮膚洶湧而下,瞬間模糊了左眼!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被一片猩紅的血色和狂亂飛舞的金星所徹底淹沒!耳朵裡隻剩下尖銳到刺破腦髓的、持續不斷的“嗡嗡”轟鳴!巨大的眩暈感和翻江倒海的惡心感讓他眼前一黑,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筋骨,踉蹌著向後連退了好幾步,脊背“咚”的一聲,重重地撞在身後冰冷的、貼著昂貴壁布的牆壁上,才勉強靠著那點支撐,沒有當場癱軟在地!
殷紅的鮮血,如同小溪般,從他破裂的顴骨傷口處汩汩湧出,迅速染紅了他半邊臉頰、脖頸,浸透了他舊中山裝早已洗得發硬的衣領!幾滴溫熱的、帶著生命氣息的血珠,在撞擊的瞬間飛濺出去,如同絕望的紅梅,落在鄭明光潔如鏡的紅木辦公桌麵上,落在那份攤開的“捐資協議”上鄭明的簽名旁,落在那張染著張二蛋咳出鮮血的申請表上,也落在那本攤開的、寫滿了密密麻麻“罪證”的教案本上……如同幾朵驟然綻放的、刺目而妖異的彼岸花!
辦公室內死寂一片。隻剩下趙建國壓抑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痛苦喘息聲,以及溫熱血珠滴落在地毯上的輕微“噗噗”聲。濃重的血腥味,開始悄然彌漫,與龍井的清香、皮草的鞣革味混合成一種詭異而令人作嘔的氣息。
鄭明站在原地,胸膛劇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如同剛剛進行了一場生死搏鬥。他看著趙建國滿臉鮮血、狼狽地靠在牆上、左眼被血糊住、僅存的右眼目光渙散的慘狀,看著自己那張象征著權力與地位的紅木辦公桌上那刺目的斑斑血跡和散落一桌的“罪證”,眼中最初的狂暴和失控的殺意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如同看待螻蟻被碾死般的殘忍漠然,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扭曲的、發泄後的快意?
“滾!”鄭明的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著生鏽的鐵皮,帶著不容置疑的驅逐令和赤裸裸的厭惡。他伸手指著辦公室敞開的門,手指因餘怒未消而微微顫抖,“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去!收拾好你倉庫裡那些破爛!明天一早,滾去後山水庫報道!找老王頭!”他眼神陰鷙如毒蛇,死死盯著趙建國臉上不斷湧出的鮮血,“再讓我在學校裡看見你這張臉……後果,你自己掂量!”
辦公室的門不知何時已被推開一道更寬的縫隙。王海峰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裡,手裡端著一個剛泡好新茶的紫砂小壺,壺嘴裡還冒著絲絲熱氣。他顯然是聽到了那聲巨響和咆哮趕來的。此刻,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得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連一絲漣漪都沒有。他微微側身,讓開了門口的位置,目光低垂,專注地看著自己手中紫砂壺壺身上細膩的刻紋,仿佛地上那些散落的文件、刺目的血跡、以及靠在牆上如同血人般的趙建國,都隻是空氣中微不足道的塵埃,與他毫無關係。他邁著輕緩的步子走進來,專注地、小心翼翼地,將滾燙的、色澤金黃的茶湯,注入鄭明桌上那隻空了的白瓷蓋碗中,動作輕柔而精準,姿態恭謹得如同在侍奉神明。
“鄭校長,您消消氣,”王海峰的聲音平和溫順,帶著恰到好處的、職業化的關切,如同在談論天氣,“新泡的獅峰明前,正當時,您喝口壓壓火氣。”他放下紫砂壺,拿起一塊潔白的細絨布,開始專注地擦拭著壺身上並不存在的水漬,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寒潭餘燼與鐵箱火種
趙建國靠著冰冷的牆壁,左半邊臉如同被烈火灼燒,又像是被無數鋼針反複穿刺,劇痛一陣陣衝擊著他搖搖欲墜的意識。溫熱的血液依舊在流淌,滑過下巴,滴落在早已被浸透、變得冰冷粘膩的衣襟上。眩暈和耳鳴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一次次試圖將他拖入黑暗的深淵。他透過右眼模糊的視線和左眼粘稠的血色,看著鄭明那張因暴怒而扭曲、此刻又恢複冰冷與掌控的臉,看著王海峰那平靜無波、專注侍茶的側影,看著桌上那些被自己鮮血染紅、如同祭品般散落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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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比窗外臘月呼嘯的北風更甚百倍,瞬間凍結了他胸腔裡所有翻騰的憤怒、撕裂的痛苦和不甘的呐喊。那是一種徹骨的、對權力赤裸裸的暴力與極致冷漠的絕望認知,一種沉入冰海最深處的窒息感。
他沒有再看任何人。用那隻沒有受傷、還算乾淨的右手,極其緩慢地、顫抖地抹了一把左臉上的血汙。粗糙的手掌掠過傷口,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卻隻是讓原本就狼藉的血跡在臉上塗抹得更加猙獰可怖。他踉蹌著,用儘全身力氣穩住身形,一步,一步,拖著沉重如灌了鉛的雙腿,挪向門口。每一步踏在厚軟的地毯上,都留下一個模糊的、邊緣洇開的、暗紅色的腳印,如同通往地獄的標記。
經過王海峰身邊時,王海峰依舊低眉順眼,專注地用那塊潔白的絨布擦拭著紫砂壺光滑的壺嘴,仿佛趙建國隻是一團帶著血腥味的、令人厭惡的空氣,連一絲目光的漣漪都吝於給予。
趙建國沒有停留,也沒有側目看他一眼。他佝僂著背,像一株被狂風徹底摧折的老樹,拖著沉重蹣跚的腳步,走出了這間金碧輝煌、茶香繚繞、此刻卻散發著濃重血腥與權力惡臭的囚籠。
走廊裡空曠而冰冷。穿堂風從儘頭的窗戶縫隙鑽進來,帶著臘月特有的、刀割般的寒意,狠狠地抽打在他染血的臉上、脖頸的傷口上,帶來一陣陣清醒的劇痛和刺骨的冰冷。他靠在冰冷的、貼著米色瓷磚的牆壁上,大口地、貪婪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如同吞下冰刀,牽扯著臉上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痛楚。鮮血依舊順著臉頰滑落,滴在他破舊藏藍中山裝的前襟,洇開大片大片暗紅、濕冷的印記。
他顫抖著,用那隻還算乾淨的右手,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從內側口袋裡,摸出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邊緣銳利的紙——那是一封新寫的、墨跡尚未完全乾透的實名舉報信草稿。信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跡,力透紙背,凝聚著他最後的希望與孤勇。
他低頭,看著這張浸染著自己體溫、承載著最後一絲光明的紙。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鮮血、粘膩冰冷的左手,和胸前那片不斷擴散的、刺目的暗紅。
然後,在呼嘯的穿堂風中,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冷靜與決絕,將這張凝聚著血淚與憤怒的舉報信草稿,一點一點地、用力地、揉成了一團!
紙團被緊緊攥在他染血的、冰冷的右掌心中。堅硬的紙張棱角硌著皮肉,帶來清晰的痛感。
他沒有扔掉它。沒有將它丟棄在這冰冷肮臟的走廊。
他抬起頭,布滿血汙的臉上,僅存的右眼目光空洞,卻又像燃儘後的火山灰燼,深藏著某種冰冷刺骨、足以凍結靈魂的餘燼。他望向走廊儘頭,那扇緊閉的、布滿灰塵和蛛網的、通往舊教材倉庫方向的厚重鐵門。
寒風穿過鐵門縫隙,發出如同垂死之人般悠長而淒涼的歎息。
他邁開腳步,一步一個血印,走向那片被遺忘的、堆滿廢棄物的黑暗。右手緊握著那個染血的紙團,如同握著一顆在冰封地獄中依然不肯熄滅的火種。經過三號樓西側樓梯間時,他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指尖無意識地拂過牆角那個蒙塵的消防栓箱冰冷的鐵皮表麵。箱頂的黑暗中,一枚小小的黑色u盤,正沉默地蟄伏著,如同子彈上膛,等待著擊發腐朽世界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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