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石子與沙土的聲音,彷佛一曲美妙的生命樂章。
蘇白念腦袋微動。
他想要抬頭。
卻發現自己連最後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嘭~’
黑暗的世界一片熾白,無力腦袋垂落在地。
“爹爹,這一次咱們搬去百業城,你會給月兒買糖畫嗎?我要最好看的大鳳凰……”
“我也要,我也要!爹爹,明兒要吃大金龍!”
“哈哈哈,都有、都有!不過明兒要讓著妹妹哦,先給妹妹買大鳳凰好不好?”
“那當然!”
一個稚嫩的童聲,堅定地道:“我要保護妹妹,一生一世!”
“哈哈哈哈”
中年男子爽朗的笑聲在官道上回蕩。
“咦,爹爹你看。”
驢車上的小女孩忽然指著地上,“那裡好像有一個人耶!”
“人?”
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微微一愣,旁邊的男孩已經躍下驢車,小跑過去蹲在路邊。
抬頭喊道:
“爹,這裡真有一個小孩。你快來看看,他好像要死了!”
要死了?
中年男人臉色一變,連忙下車。
一個小小的身影映入眼簾。
男子趕忙上前阻止要動手的兒子,小心翼翼將地上的身影翻過到正麵。
這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兩三歲的小孩,已經昏死過去。雙掌、手肘、膝蓋血肉模糊,與沙石衣服黏連在一起,實在觸目驚心。
“爹,他好小,好可憐啊!”小王月也蹲在地上,看得雙眼噙淚。
“爹,你救救他吧!”小王明看著父親,一臉期盼。
中年男子看著一雙兒子,又看向地上的幼童。
幼童身後的道路上有一條很長、很長的血跡,一眼望不到頭。
他究竟爬了多遠?
究竟是怎樣的意誌,才讓他一路爬到這裡。
他才這麼小!
“爹。”
兩小可憐巴巴地看著父親。
“好,爹救他。”
中年男子露出笑容,重重點頭。
“好耶!”
“爹爹真是大好人!”
“哦哦,爹爹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小王明、小王月大聲歡呼,圍著父親蹦蹦跳跳。
軲轆~軲轆~~
車輪滾滾向前,朝著蘇白念來時的路走去。
驢車晃動。
蘇白念恍惚中醒了幾次,感覺自己的身體滾燙,頭也很燙,好像是發燒了。
第一次醒來時。
他聽到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爹爹,快些、快些!他好像快死了!”
第二次時。
又聽到一個小男孩的聲音:
“爹,等救活了他,我們把他養大吧。爹爹以後教我們木雕手藝,我再教他……我也要做大師傅!”
第三次時。
他聽到一個中年男人小聲嘀咕:
“這孩子看樣子是從百業城方向爬過來的,也不知遭了什麼難。正好要去百業城討生活,先看看吧……”
蘇白念苦笑。
原來……他竟爬錯了方向。
而後就徹底昏了過去。
無數灰色的、白色、黑色的線,張牙舞爪無序亂舞。彷佛血肉構成的奇怪環境,一條條觸手不停甩來。
蘇白念跑啊跑、跑啊跑……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來。
他知道自己在做夢,卻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
時間在這夢魘的世界彷佛失去了作用,無休止的難受,想要掙脫,卻又無力的頹敗感……
直到某一刻。
他突然感受到嘴角一絲甘甜。
猛地睜開眼睛。
眼前依舊一片黑暗。
“你終於醒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傳來。
噠噠噠~~她似乎跑了出去。
邊跑邊喊:“爹爹,爹爹!小野草醒了,他終於醒了!”
小野草?
我?
是啊。
他那賤如野草的生命,終於如野草般頑強地活了下來。
一家三口對他的稱呼,實在很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