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棟建在海邊懸崖上的大屋,占地極廣,樓卻隻有三層。
回頭望去,我的那個房間,是突出於懸崖之外的,所以我在窗前隻看到海麵,根本看不到陸地。市臨海,否則,前世的我也不會選擇跳海輕生。市的海邊,並沒有一棟這樣巧奪天工的建築。我可能,不在市了。
“這是什麼地方?”我問身邊的傭人,語氣漫不經心。
“這裡是忘憂島。”身後傳來童臨的聲音。
我回頭,一身白色唐裝的他,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深沉陰鬱,儘管他的臉上帶著笑容。
他吩咐傭人:“下去吧,讓廚房準備午飯,務必都做成小姐喜歡的口味。”
傭人應聲而去。
他走過來,我向後退了退。
他止步,看著我笑了笑:“不用這麼戒備吧?我不會傷害你。”
我不說話。
我對他的戒備,是出於本能,我身體的反應快過我的大腦,我明白,我依舊是在暴力的狀態之下呢。
他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走吧,表哥陪你走一走,看看能不能喚起你兒時的記憶。”
“兒時的記憶?”我愣了愣。
童臨點頭:“是啊,這裡是你四五歲時生活的地方,但是很顯然,你完全不記得了,南星,你缺失一部分記憶對嗎?”
我不遠不近的跟著他,點了點頭,淡淡道:“是,弄丟了,一直想不起來。”
“看起來你忘掉的基本上都是與你父母有關的記憶啊。”童臨漫不經心地說。
我呆住,愣愣站在原地。的確,我一直沒有深想過這個問題。
我一直致力於想要記起我和霍景川被綁架的事,卻沒有留意過,其實自己忘記的事,是六歲以前的所有。
不僅僅是與霍景川的交集,還有關於我和父母在一起時的一切。
童臨走了幾步才發現我沒有跟上來,他回頭看著我,笑了笑,指著不遠處的小石子路道:“你知道姑父有多寵你嗎?你一句鵝卵石可真漂亮啊,他就讓人轉著這棟房子鋪了這樣一條小路。”
我猶疑的走過去,這是一條一眼看不到邊的石子路,竟然還是彩色的。
我俯下身,伸手摸了摸圓潤的鵝卵石,心中有異樣的情緒閃過,我卻沒有抓住。
我脫下鞋子,光腳站在這條小路上。腳底的涼意和凸凹不平,讓我忽然心生歡喜,不知道為什麼,竟是有些開心。
“南星,快穿上鞋子,會著涼的!”
“南星,小心硌腳,硌疼了不許哭哦!”
我的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我一怔,這不是童臨。
而童臨正在含笑看著我,沒有說話。那是誰在說話?
我的心跳,驟然快了起來。
我忽然向前跑,飛快地跑,耳邊是呼呼地海風的聲音。
“南星,不許跑,會摔跤的!”
“南星!你跑慢一點,跑慢一點,乖哦!”
“南星!你不聽話爸爸不高興了哦!”
我猛地頓住了腳,爸爸?那個聲音,是我爸爸的?
我環顧四周,房子,海灘,鵝卵石的路,爸爸的聲音,我仿佛進了一個時間隧道中,我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光著腳,興奮在小石子路上飛奔,追在她身後的男人一臉寵溺與無奈。
“南星!”
“南星!”
那一聲聲呼喚,讓我淚落如雨,心如刀絞。我喘息著蹲下身,隻有這樣才能緩解我的痛苦。
畫麵感忽而消失,我聽到童臨在我身後問:“南星,可想起了什麼?”
我輕輕搖了搖頭:“沒有。”
我默默退出了石子路,穿好鞋子。
原來,剛剛那個脫鞋子的動作,那個迎著風瘋跑的動作,都是我曾經的習慣,兒時的習慣。
“爸爸媽媽,我來了,你們的靈魂有沒有在這裡?有沒有看到我?”我在心裡默默地想。
童臨十分有耐心,對於我的否認沒有任何疑義。
午飯很豐盛,我很餓。
童臨倒像是沒什麼胃口,隻看著我吃得歡快。我的吃相很文雅,就是吃得多了點。
當我吃到八分飽的時候,我終於有心情聊天了,饑餓總是令人煩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