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條上臥著金黃的雞蛋,番茄汁紅亮亮的,像團剛燃起來的火。趙明想著張願達往碗裡撒蔥花的手,忽然覺得,前半生他為孩子們活,為責任活,這往後的他倆,總該為自己活一回了。
趙明坐在飯桌旁,接過了那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麵,大口大口吃了起來。一邊吃著麵條,熱氣撲在臉上;一邊眼淚就順著臉頰往下掉,滴在碗裡,混著湯汁一起咽下去。抹著眼淚,這是感動地淚水,也是激動地淚水。
飯後,他又一次大方的擁抱了張願達,張願達的肩膀先是一僵,隨即輕輕顫了顫。她能感覺到他胸腔裡的心跳,急促又帶著期待,喃喃的說:
“我等你來接,你安排好了,事不過三,下次一定和你去過咱倆的二人世界。”
趙明懷著戀戀不舍的心情,告彆了張願達。當走到巷口時,回頭望了一眼。張願達還站在門口,手搭在門框上,白襯衫被風吹得貼在身上。他揮了揮手,看見她也抬起手,卻沒看清是在揮手,還是在抹眼淚。
張願達目送著趙明離去的背影,心裡感到一陣陣的酸楚,眼淚又一次流了下來,隻有眼淚才能表示她的愛情執著精神,才能理解一個成熟女性的情感。
在那個蟬鳴漸息,秋風初起的時節,山娃忙完家裡的事兒,又火急火燎地趕回工廠,投身到忙碌的工作中。他身形匆匆,額頭還掛著細密的汗珠,衣服上也沾著些塵土,一看就是剛從家裡的施工現場過後趕來廠裡的。
曹廠長遠遠瞧見山娃,趕忙迎了上去,臉上帶著關切的神情,語氣裡滿是關懷:
“山娃啊!家裡的事情安排好了嗎?你母親接回來了沒?”
山娃停下腳步,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汗,神色間透著幾分疲憊,但更多的是完成一件大事後的欣慰,閃著雙眸彙報說:
“曹廠長,家裡為了給我媽騰個住的地兒,在紅光家屬院的當院裡,挖了個菜窖,又在上麵蓋了間小平房。這十多天可把我累壞了,不過總算是蓋好了,我媽也接來了,住進去還挺滿意的。”
曹廠長聽了,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拍了拍山娃的肩膀,像是安慰又像是在布置工作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家事安排妥當了,你趕緊去瞅瞅財務賬,抓緊時間核對一下北京第二監獄的欠款數據。眼瞅著快到十月一歸還大底片貨款的日子了。今年我琢磨著,咱倆分彆開小車,帶著彙票和禮物,再叫上供應科長張東星,趕在十月一的前一天去,見見高監獄長和肖科長,咱們得積極主動去還款呐。
這一年了,咱們一分錢都沒給人家,還使用了他們生產的大底片將近300多萬元,白白占用資金,光節省的利息都不少啊。咱們帶著禮物和彙票去,也好表達咱們的感謝之意。”
山娃認真地點了點頭,眼睛裡透著堅定回答說:
“嗯嗯!好的!吃水不忘挖井人,您的想法太對了。我馬上就去讓會計核對賬目,辦理好所欠貨款的彙票,再安排劉主任買好禮物,保證在十月一之前,九月三十號那天,咱們一起去拜訪高監和肖科長。”
日子過的稍縱即逝,轉眼就到了1990年9月30日。清晨,陽光溫柔地灑在大地上,給整個世界都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曹廠長讓佟百優開著那輛嶄新的桑塔納轎車,車身在陽光下閃爍著銀色的光芒,流暢的線條彰顯著它的不凡。山娃則讓王毅國開著略顯陳舊但依舊氣派的老紅旗轎車,它那經典的造型,承載著歲月的厚重。
兩輛轎車的後備箱裡,滿滿當當地裝著禮物。有包裝精美的高級酒,酒瓶在陽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還有興隆縣的土特產品,飽滿的興隆板栗,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顆顆圓潤的核桃,仿佛藏著無儘的營養;色澤誘人的怡達牌山楂果脯,光是看著就讓人垂涎欲滴。這些禮物,不僅是物質的饋贈,更是他們表達感恩的心意。
供銷科長張東星坐在山娃的後排座位上,他微微眯著眼,看著窗外不斷後退的景色,腦海裡想著此次出行的任務。山娃坐在副駕駛座上,眼神專注地看著前方,心裡默默梳理著與北京第二監獄的業務往來。佟百優和王毅國全神貫注地握著方向盤,汽車平穩地行駛在公路上,車輪與地麵摩擦,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公路兩旁,是連綿起伏的山巒,山上的樹木鬱鬱蔥蔥,在秋風的吹拂下,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演奏著一首秋日的樂章。偶爾能看到幾戶人家,煙囪裡升起嫋嫋炊煙,給這寧靜的秋日增添了幾分煙火氣息。天空湛藍如寶石,潔白的雲朵像般飄浮在空中,變幻出各種奇妙的形狀。
就這樣,一行五人,懷著滿滿的誠意和期待,浩浩蕩蕩地朝著北京第二監獄的方向出發,他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這美麗的秋日畫卷之中。
車剛駛進北京第二監獄的大門,山娃就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初秋的陽光透過鐵柵欄,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路邊的白楊樹葉子被風拂得沙沙響,倒比想象中多了幾分生氣。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高監和肖科長已在招待所門口等著,高監戴著大蓋帽,穿著挺括的預警服裝,臉上堆著隨和的笑,一把握住曹廠長的手,笑嗬嗬地說:
“嗬嗬!曹老弟!可把你們盼來了!”
肖科長引著眾人往裡走,安排他們到內部招待所下榻。山娃眼尖,瞥見院子裡的國旗——紅得發亮,在風裡舒展著,把灰磚瓦房都襯得亮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