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主任,辛苦啦!”一個老工人接過稱好的大米口袋,往肩上一扛,樂嗬嗬地說。
劉宇浩擺擺手,抹了把汗回答說:
“應該的!過年吃頓好米飯,比啥都強!”
他叉著腰站在那兒,看著眼前熱鬨的景象,忽然覺得這冬日的陽光都帶著米香,暖融融地裹在身上,舒坦極了。
春節臨近,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貼對聯,剪窗花,小學生們放了寒假,提前追逐打鬨,放著鞭炮。山娃下午回到家,正蹲在紅光家屬院的堂屋門檻邊,手裡的木瓢一下下往兩個粗瓷缸裡分大米,白花花的米粒簌簌落著,在缸底鋪出一層細密的雪。
這是工廠裡搞福利剛分的,由唐山柏各莊拉回大米,帶著一股子新米特有的清甜味,妻子劉榮榮上午摸著米袋時,指腹都沾著潤潤的香氣。心想,每家分得兩百斤大米,這回春節可以隨便吃了。
“媽!大哥!大嫂!”
院門口突然炸開一聲喊,帶著點旅途的沙啞,卻像火星子落進乾柴堆,瞬間燎起滿院的熱氣。山娃手裡的瓢“當啷”掉在了缸沿外麵,抬頭就看見趙小生背著洗得發白的帆布包,棉襖肩頭落著層薄雪,臉凍得通紅,眼睛卻亮得驚人。
“小生?”院內小平房的屋裡,母親聽到了喊聲,激動地挪到門口,看見了小生時,渾濁的眼睛裡,瞬間湧出了淚水。趙小生幾步跨過去,帆布包“啪”地摔在地上,一把抱住娘佝僂的背,喉嚨裡像堵著團棉花,激動地哭出聲來問道:
“媽!我回來了……您的身體好嗎?”
母親的手在他背上拍著,拍一下就顫一下,眼淚打濕了他棉襖的後領,帶著老人特有的溫熱氣息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的身體吃藥維持還好!你大哥剛才還念叨你呢。”
山娃站在一旁,看著弟弟後腦勺新冒出的碎發,想起他當年背著書包去縣城念高中的模樣,鼻子忽然有點酸,彎腰撿起地上的木瓢,卻發現手在發抖。
傍晚的炊煙裹著飯菜香,在屋簷下盤了個彎,慢悠悠升向鉛灰色的天空。榮榮把最後一盤炒雞蛋端上桌時,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窗玻璃上的冰花。
柏各莊大米蒸的飯盛在粗瓷碗裡,顆粒分明,映著燈光泛著瑩潤的光,旁邊是燉得酥爛的五花肉,炒得油亮的白菜粉條,還有一小碟紅亮亮的辣椒油——知道小生在學校總念叨家裡的辣椒油。
“二叔!”
小美美扒著桌沿,羊角辮隨著歪頭的動作晃了晃。她比去年又長了半頭,棉襖袖口磨得發亮,卻把二叔的模樣記了個大概,隻是妹妹小麗麗躲在媽媽的身後,隻露出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怯生生地瞅著這個陌生的“二叔”。
趙小生剛幫母親擦了臉,手還帶著溫水的潮氣,聽見侄女的聲音,連忙轉過身來。看見小美美比暑假時瘦了些,下巴更尖了,一雙大眼睛卻笑成了月牙。
二叔伸手輕輕摸了摸小美美的頭頂,掌心的繭子蹭得女孩頭發發癢,笑嗬嗬地說道:
“嗬嗬!哎!小美美長這麼高了?”又看向小麗麗,從帆布包裡摸出塊水果糖,剝開糖紙遞過去,哄著說:
“小麗麗不怕!二叔給你帶糖來了。”
小麗麗抿著嘴沒動,媽媽劉榮榮在一旁笑著推了推她,微笑著說:
“快接過來,謝謝二叔!”
孩子這才伸出凍得通紅的小手,接過糖飛快地塞進口袋,小聲說了句:
“謝謝二叔!”逗得一屋子人都笑了。
晚飯吃得熱熱鬨鬨,母親總往小生碗裡夾肉,嘴裡不停念叨:
“在學校肯定沒吃好,多吃點。”
小生嘴裡塞得滿滿當當,含糊地應著,眼角卻瞥見大哥山娃沒怎麼動筷子,隻是一個勁地給他倒酒。不時地端起酒杯,與二弟乾杯!哥倆開懷暢飲,把酒甚歡。
飯後榮榮收拾碗筷,孩子們在裡屋纏著奶奶講故事,山娃把小生拉到堂屋的火爐邊,從懷裡摸出盒“大生產”香煙,抖出一根遞過去,自己也叼了一根,火柴“擦”地一聲劃亮,橙紅色的火苗映著兩人的臉。
“呼——”山娃吐出個煙圈,看著煙圈在火爐上方慢慢散開,開口問道:
“小生!還有半年就畢業了,想好了沒?以後乾啥?”
趙小生夾著煙的手指頓了頓,煙灰落在褲腿上,他慌忙用手撣了撣,聲音裡帶有點悶聲道:
“還能乾啥?等分配唄!學校說,大概要回承德一中,當老師,教語文。”
他吸了口煙,煙霧從鼻孔裡鑽出來,又說道:“早點分配工作也好,能掙錢給家裡減輕負擔,也能幫襯著姊妹們。”
“回承德?當老師?”山娃驚呼道。他猛地坐直了身子,眉頭擰成個疙瘩,煙蒂在火爐沿上磕了磕,悻悻地說:
“沒出息!老話咋說的?家趁二鬥糧,不當孩子王!你念了四年大學,回去跟一群孩子打交道?有啥意思?”
“大哥!我學的就是中文,不當老師能乾啥去?”小生苦笑了一下說道。把煙蒂摁滅在火爐裡,火星子“滋滋”響,又說:
“再說了,現在工作多難找,能有個鐵飯碗就不錯了。知足者常樂吧!”
“你考研吧!”山娃突然打斷他,聲音不大,卻帶著股不容置疑的勁兒,眼神亮得驚人。
“啥?”趙小生像是沒聽清,一雙小眼睛眨了眨,他默了默,怔怔地看著大哥,驚愕地問:“考研!我?……”
“對對!考研!”山娃又重複了一遍,拿起煙盒再抽出一根,重新點上,抽了一口煙,又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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