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油在鐵鍋裡熬化,女人掄起鍋鏟翻炒辣椒、花椒...
男人則是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場挑最新鮮的食材。
紅通通的鍋底一擺上,路過的人就被香味勾住了:“什麼味道,香得人走不動路!”
他們的火鍋攤沒有招牌,隻在棚子上掛了串紅辣椒,卻很快在川省工人中間傳開了。
“嫂子,再來碟香油碟嘛!多放點蒜末哈!”
“老板,加份毛肚噻,要脆生生的那種!”
沒掛招牌的塑料棚很快擠滿人。
不止是川省工人,有些能吃辣的揚市人都繞路來吃。
慢慢的,塑料棚子從一個加到三個,矮凳換成了木桌椅。
有時候忙到深夜,最後一波食客走了,夫妻倆就著剩下的鍋底煮碗麵。
男人把肉片全撈給媳婦:“婆娘,你這手藝就是好,不比家頭老漢差。”
女人擦了把汗,笑罵道:“少貧嘴,趕緊吃,吃完把鍋洗了!”
兩人吃得渾身出汗,這就是家的味道。
心裡還盤算著,等再攢點錢,就租個大點的門麵,掙多多的錢。
家裡的娃娃也要送城裡上學,聽說現在城裡娃都上那個什麼、幼兒...對,幼兒園!有老師教玩遊戲咧!
又開了半年,他們的火鍋攤成了老街區的一景。
每天都在排隊,一晚上都要翻幾次台。
終於,夫妻倆半年攢了不少錢,還和親戚朋友借了點,在中山路盤下間門麵,掛起‘川味王火鍋’的招牌。
三層樓的鋪子,霓虹燈閃得老遠就能看見,香氣飄過整條街。
項越摸出煙盒,看見李德彪盯著打火機發愣。
他扔過去一支煙:“然後你就盯上了?”
李德彪夾煙的手在抖:“那天是元旦,天正冷,我是被香氣勾進店的。”
“他們給我們上的中辣鍋,老板娘特地多送了盤酥肉,我那會兒還想著,這兩口子挺會來事。”
鍋裡冒著熱氣,李德彪的小弟把腳踩在板凳上。
男人蹲在灶台前加碳,聽見小弟拍桌:“彪哥的地盤上開店,不得交點‘香火錢’。”
他握碳鉗的手頓住,知道生意太紅火,總免不了破財消災。
一頓討價還價,定了每個月兩千塊的‘香火錢’。
沒辦法,夫妻倆都是外省人,能不得罪本地活鬨鬼就不得罪,要是這群人天天來鬨,生意都做不成。
項越敲了敲桌子,看見陳沭在筆錄本上飛快記錄。
“後來是嫌收少了?”
李德彪又抽了口煙:“一開始倒沒有。”
“幾個月後,我小弟來跟我說,這小夫妻倆每個月兩三萬的往銀行存,我就不樂意了。”
“老子的地盤,憑啥讓他們發財?”
2002年五月的揚市,李德彪蹲在馬路牙子上剔牙。
對麵火鍋店門口,男人在給客人遞酸梅湯,藍圍裙洗得發白,袖口卻漿得板正。
“賺這麼多,才給老子兩千?當我是要飯的叫花子?”李德彪把牙簽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