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吭聲,默默退到一邊。
阿炳發現,這群人和他那些同事,狀態不同,這些人洗漱、打水都會排隊,彼此間偶爾還會交談幾句。
抬眼掃了一圈,發現今天一起工作的同事,全都縮在角落的窩棚裡,沒人敢上去。
怎麼回事?
礦工裡還有階層?
阿炳想不通。
“彆湊上去了,沒用的。”身邊傳來人聲。
阿炳扭頭,是白天給他解釋老鼠的年輕人,旁邊還跟著一個喂老鼠的中年人。
“這些人都是山下石頭村的人,人家是正經來乾活的,一個月有五百塊工資,還能一天的假期,可以回家謝謝。”
“就連死了,家裡還能拿五萬塊慰問金。”
他又指了指自己,和角落裡眼神空洞的人:
“咱們這種,掛在黑狗旗下的,都是被賣來的豬仔。”
“全年無休,也沒錢,是被買斷的奴隸!”
“死了?後山坳裡一扔,喂狼,成本最小,最累最危險的活都是我們的。”
年輕人好奇的看著阿炳,問道:
“自從老徐家的金花嫁給礦上的管事,都大半年沒見進新貨了。”
“兄弟,你是怎麼被弄進來的?”
阿炳嘴角抽了抽:“......”
不會聊天可以不聊,都說的什麼屁話,殺人誅心。
難道說自己是栽在一個村姑手裡,成了人家的開門紅?
他含糊道:“被徐村長下藥綁來的。”
年輕人:“哦哦,那個老東西最壞,我也是被他一碗糖水雞蛋藥倒的。”
“......”阿炳無語,嗬嗬,都怪糖水雞蛋!這輩子都不想吃雞蛋了,媽的!
終於,等到石頭村的人吃完,洗漱完畢,回了窩棚後,中間位置才允許放行。
阿炳這些黑狗旗下的人像喪屍一樣,從黑暗中爬出來。
破窩棚裡,陸陸續續爬出來二十多個人。
個個瘦得脫形,眼窩深陷,身上的骨頭隔著衣服都能看見。
加煤,添水。
水燒開之後從邊上的櫃子裡拿兩個有豁口的碗。
眾人排著隊去監工手上領窩頭和鹹菜,一碗熱水,兩個窩頭陪鹹菜。
這就是他們的晚飯。
至於能不能吃飽?誰在乎呢?明早能睜開眼,就已經是恩賜。
野狗們領了食物四處散開,蹲在窩棚角落,默默吃著,連說話的人都沒有。
阿炳第一次直觀的看到,什麼叫絕望和認命。
幸好,礦上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煤。
工棚裡不算冷,不然,就憑野生們身上單薄的皮毛,一個冬天下去,怕是要凍死大半。
......
兩個窩頭下肚,對於乾了一天重活的阿炳來說,跟沒吃一樣。
胃裡火燒火燎的疼,鼻腔裡陣陣臭味讓他犯嘔。
有好幾次,酸水都湧到喉嚨口了,他又強咽下去。
不能吐。
吐出來,隻會更餓。
道理,他懂。
苦啊,真他媽苦啊。
三天,他算是把前半輩子沒受的苦吃了個遍。
好想越哥,好想兄弟們!
想劉老太,想大雞腿,小籠包,鹽水餓...
他躺在鋪上,根本睡不著,口水不停的咽。
旁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是喂老鼠的中年男人。
他在懷裡摸索著,遞過來小半個窩窩頭,黑夜裡幾乎看不清。
“後生,吃吧,我歲數大了,吃不了那麼多。”